航途艰险。切乔先生与尼尔森船长轮番掌舵，而我则戮力维持我的胃处于非头非脚的其他任一部位。老伙计已开始
预备晚餐，他用布条将烹饪用具绑到了炉子上。
我觉得，行程大半“疯鸟”都是飞着度过的，触水是为了在樯桅愤怒的爆裂声与惊恐的呻吟声中再次升空。下午五点半时，天色已暗，我们奇迹般地冲人了一片宁静之海。

我的好朋友，一个奇洛埃航海家，称得上老江湖了，曾在麦哲伦海峡做过好几年领航员。此人什么船都能开，管他是太平洋还是大西洋。可他有个硬伤，从没上过航海学校。更要命的是，他还是个社会党人。一九七三年政变，军人掌控了一切，蓬塔哈雷纳斯海务局将他召去考试，否则不得为他换发领航员执照，于是，我的朋友塞萨尔·阿科斯塔携他四十年的航海履历坐在了一个佩着海军中尉军衔的蠢货面前。那小头头摊开一张海峡地图，道：‘把有危险的浅滩指给我看。’我朋友挠了挠胡子，答：‘若您知道答案的话，恭喜您。我开船的话，只要知道哪儿没有危险
就行。’

安第斯的东风。每到晚秋，人们便能感受到从大西洋袭
来的第一股气流。它扫过潘帕斯，于阿根廷巴塔哥尼亚的秃峰间畅行无阻，沾染了瓜德罗比拉米德斯与美利莫玉山脉永冰的吐息，终与智利海岸相逢。吹抵瓜伊特卡北端的水面时，它与自太平洋而来的强风东西相抵，聚力向北，扑向安库德湾与雷隆卡维湾，将石头都冻得发抖。奇洛埃水手有言道：“东风起时，最好待家里别出来。”

打从五年前起，不计其数的木屑就装点着智利的南岸。森林、名树、灌木都终结于此，被碾为碎屑，作为纸的原材料出口到日本。有人说，这是我们为阅读之乐所付出的必然代价，但这不是事实。攫取原生林的收益要比投资经济林高出许多。

但我们打赢了日本人，单凭着大洋的助力。爱与恨，生与死，隐秘与彰显，一切都在同一刻袭来，不分时代。这就
是海…”

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智利人，可毛利人一另一个航海民族说过，所有海洋动物都该回到母港。也许真是如此，因为不满六十岁时我就重复做起一个梦：我在南方的海峡中穿行。注意，我没说智利。您可以到比格尔海峡去，问问皮克顿、伦诺克斯和努埃瓦岛上的海豹、鸬鹚、企鹅，你们是属于智利还是阿根廷。主权就是一块虚构的手绢，士兵们以此拭净垂涎。

“领航鲸，也称巨头鲸、黑鲸、瘾君子、黑鱼、锅鲸。体
长四到七米。上下颚分别有七到十二对牙齿。雄性比雌性略大。体格健壮，头部小而浑圆。妊娠期为十五到十六个月。初生时的幼鲸体长逾一点五米。哺乳期为二十个月。主要食物为鱿鱼。因俄罗斯人、挪威人和冰岛人不加区别的捕杀而在北大西洋濒临灭绝。一九七五年到一九七七年间曾观测到有向南半球迁徙的现象。南太平洋麦哲伦水域栖息着数百头该种鲸。性格友好而轻信。据侦测能用超过七十种信号进行沟通。迁来者的求生习性已向原居南半球的该种鲸转移，后者放弃了在开阔海域生活的传统，转而集聚在海湾、海峡和峡湾入口附近。国际捕鲸委员会明令禁止捕猎该种鲸，并公开宣布领航鲸为濒危动物。”

之前说过，这是一次数度放言又屡遭推迟的旅行。此刻
的我却因一个极其仓促的决定坐在前往智利的飞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