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让心更远
就是留在你身边
怎么让话很甜
就是历尽辛酸

——《对墙讲故事》

《一人》

个人不能避免他的命运
他是清楚的
在呼吸中 在他长大的手掌里
在他危险安心的爱的时候

它不是黑夜的猫 看你
海水走近公路
不是黄昏时一点点亮起的灯火
车把光没进海底

它是最新的种子 花
婴儿在血中啼哭
它是明亮的鱼 生动的火
照亮你在无人的一刻

这是一条宽广的大路
你避开一切 像玩
又是车 重新开始
春天推你 轻轻推 你过去

谁也不知中止玫瑰
刀 剑 一些灿烂的火药
能敲钟 唱歌 熔化玻璃
在它停止走动的桌上

我所做的仅仅如此
拿起轻巧的夜的洒杯
你们真好 像夜深深的花束
点也看不见后边的树枝

《一人》

个人不能避免他的命运
他是清楚的
在呼吸中 在他长大的手掌里
在他危险安心的爱的时候

它不是黑夜的猫 看你
海水走近公路
不是黄昏时一点点亮起的灯火
车把光没进海底

它是最新的种子 花
婴儿在血中啼哭
它是明亮的鱼 生动的火
照亮你在无人的一刻

这是一条宽广的大路
你避开一切 像玩
又是车 重新开始
春天推你 轻轻推 你过去

谁也不知中止玫瑰
刀 剑 一些灿烂的火药
能敲钟 唱歌 熔化玻璃
在它停止走动的桌上

我所做的仅仅如此
拿起轻巧的夜的洒杯
你们真好 像夜深深的花束
点也看不见后边的树枝

《因为思念的缘故》

我会慢慢修一条小路
使它通向林中小屋
玻璃上有太阳和蓝色
还有金银草和小鸟飞舞
我让木风车轻轻转动
播撒我们心里的幸福
我让阳光没有遮拦
穿过我们透明的肌肤

一颗心被箭射中
因为思念的缘故

许许多多大昆虫说着
就开始和鸟抢吃苞谷
有一些被羊吃掉
剩下的还得提防老鼠
我们把事情安排停当
就回想那个听来的地图
说山也高林也密月亮都怵
说进不去出不来风都糊涂

我知道这一天无法记住
因为思念的缘故

路上我收集了些种子
想它们重新开花长成小树
星星打扮好了都在下山
月亮犹犹疑疑却不孤独
空地上有我刚翻过的绿土
擦擦锄就落进了迷雾
忽然落到梦里变成件衣服
在你离去时为你祝福

字迹已经模糊
因为思念的缘故

《周围》

没有更好的名字
你睡了 像一片树叶
鸟空空地飞走
我们有问的语言
没有答的语言

生如死的时候
死便放射生的光辉
那是黑色的光辉
却亮得耀眼

白天枯小的花
在梦里盛开
白天等着去梦里
梦里从不等待白天

你们在我周围
像永恒不定的铁栏

《微小的心意》

终于,我过了一个很小的秋天
我把门打开又关上

抚摸天,用的也是最小的手
小得恰好是昆虫的触须

像断树枝一样平静
我知道风中摇荡的快乐

暴雨后出现星的紫色
果子落地宽大而肥美

扫荡过山巅的巨树
被一只强手扭曲

那么多毁坏的船
在重复天空的热情

聋的日子很近
我在听最后的声音

第一次潮涌早已疲倦
沙滩上有一粒小石

梦曲

月光穿过窗户照在墙上，
风轻轻走进，
带来刺槐花的芳香。
我似乎是在睡梦中，
驾着时间的小船，
飞驰在希望的急流上。

树影穿过窗户映在床上，
风轻轻走进，
带来催眠曲的清涼。
我似乎是在朦胧中，
驾着生活的小船，
在幻想的海洋里扬帆远航。

1969年夏

我知道天很蓝
每棵树都奓着头发
在那嘎嘎地错着响板
都想成为一只巨大的捕食性昆虫

《我在很多地方》

我在很多地方
看到一个东西
后来才知道是你

你坠入火焰
出来千万个影子
各个不一

阳光并不熄灭火焰
而是映照它
好像欣赏孩子

我看着
忘了叫喊
也忘了着急

你一百次笑
我也没生疑
直到最终想起

火焰明暗
在许多地方
却不在时间里

《山西》

所有所有窗子
云
你

云离去
影子被阳光晒热
心不知去向

不知谁唱
就这样悲伤
就这样死亡

《一日》

死亡表面的浪花
竟是这样明亮的日子
忍受过死亡的树木
生几度相识
生命不断蜕变
依旧活得充分
用欢乐升上天堂
用悲哀坠穿地狱
我们要从这个世界逃走

把我放在白棉布上
给我启示

《我不愿与人重逢》

我不愿与人重逢
那会让我想起毁坏的生命
树枝后涌起泡沫
波浪也失去弹性

哑着嗓子在说什么
说我们已消耗殆尽
我们从没离开一个地方远去
也从没一个地方保存我们

过去在一切之外
我们就是证明
缩进螺壳想象海水
真实是一根铁丝

有时真觉得无话可说
就这样在大地上睡眠
那回忆一直响着
直到变成轰鸣

130.大烟囱是小烟囱不认识的小烟囱
小烟囱是大烟囱不认识的大烟囱

131.苹果螺在苹果树下
等着
它想看
苹果是怎么爬上去的

132.盲人到海上去
月亮很大 风也很大
他们的脸晃得厉害
他们说这就是海了
风停了 船飘向更宽的海面
他们的帆一动不动
他们的脸面面相觑
他们说海没有了

133.茶盘问花
你是茶壶吗？我想
花说：不对
茶盘说：噢，我知道了
你是茶杯

134.陶瓶说：我价值一千把铁锤
铁锤说：我打碎了一百个陶瓶
匠人说：我做了一千把铁锤
伟人说：我杀了一百个匠人
铁锤说：我还打死了一个伟人
陶瓶说：我现在就装着那伟人的骨灰

135.上海
满地是
雨水的响动

136.我们写东西
像虫子
在松果里找路
一粒一粒运棋子
有时 是空的
集中咬一个字 坏的
里边有发霉的菌丝
又咬一个
不能把车准时赶到
松树里去
种子掉在地上
遍地都是松果
时像杯子一样圆
就在怀里
错了
轻手轻脚地走
放东西
隔壁说话

137.灯都病了
发黄光

138.花全开了
开得到处都是
后来就很孤单

139.一层层拉开树枝
你看树 站着睡觉

140.地球是一滴蓝色的水
中间住着微弱的火焰

141.很多人喜欢唱歌
有的老　有的小
有的在船上
他们唱起来
海就变成连在一起的浪花了

142.有些灯火 是孤独的
在夜里 什么也不说
在夜里
有些灯 是美丽的
它们做梦
照绿了身边的树丛
有些灯火 是快乐的
它知道熄灭以后的日月
她知道她的快乐

143.她远离我
像是离开一棵早晨的树木

144.我会回来 看你
把你一点一点举起来
杉，你在阳光里
我也在阳光里

123.月亮好大
不像是黄粉笔画的
像探照灯那样怕人地照了一会
天就开始挨打了
是雷公爷爷打她
白鞭子“啪——啪”
后来，又好了
世界又泡进了凉风和温水中
有棵树整个变成了知了
伸着须须 不时地怪叫
我们躲开它，一转身
就碰上了喝醉的太阳
他剪着短发
皮肤像西红柿一样发亮
他害怕一排排碰坏的台阶啃他
他要去上班
要在早晨的山路上
变成少年
山下有纸迭的房子
有穷孩子的梦
有公路
蒙着厚厚的非洲红土
上边走着斗牛士和步兵
他们刚刚登陆
海上还飘着火山的叹息和沸石
他们不断注入谷地，集结着
他们叫重兵
他们像一只黑铁熨斗
要熨平一片土地
真不聪明 没等吃午饭就去打仗
还摆晃那些饿扁的旗子？

124.金黄的大鸟
一只只轻松地飞走
在不远的场地中变成谷垛
北风在石块上开始漱洗
用薄薄的蓝色的水流涂抹杯子

125.黑土地上的兔子
她以为穿白衣服就会打针

126.爱我吧，海
蓝色在加深
深得像梦
没有边
没有锈蚀的岸
爱我吧，海
虽然小溪把我唤醒
树冠反复追忆着
你的歌
一切回到 最美的时刻
蝶翅上 闪着鳞片，
虹
秋叶飘进叹息
绿藤和盲蛇 在静静缠绕……
爱我吧，海
远处是谁在走？
是钟摆
它是死神雇来 丈量生命的
爱我吧，海
城市
无数固执的形体
要把我驯化
用金属的冷遇 笑和轻蔑
淡味的思念
变得苦了
盐在黑发和瞳仁中
结晶
但——
爱我吧，海
皱纹，根须的足迹
织成网 把我捕去
那浪的吻痕呢？
爱我吧，海
一块粗糙的砾石
在山边低语

127.春天是鲸色
银闪闪的 咬手指
春天是带鱼
一动不动 装进袋子
春天是蜘蛛螺 转我 转你

128.谁能想到
句号会变成豌豆
会在半夜里发芽
钻透一百本巨著的内脏
谁能想到
西班牙会变成口琴
里斯本 会像铜簧般抖动
抖出一个小调
让盲人乐队去海边卖唱

129.会议决定要去你心中避暑
因为那儿房租便宜

109.多少年了，我始终
在你呼吸的山谷中生活
我造了自己的房子
修了篱笆，听泉水在低语时
睡去，紫花蕊间有透明的脚爪
我感到时间
变得温顺起来
盘旋着爬上我的头顶
太阳困倦得像狮子
太阳困倦得像狮子
许多蝙蝠花的影子
那些只有在黄昏时才现出的岩石
那些岩石向我重复的话
那些溪水向我重复的话
白色的书和深深的丛林

110.睡 前
你抓不住叶子
抓不住它的声响
事情变得有些快了
甜果子在树枝间撞来撞去

111.黄羚羊需要空地
天空需要颜色
你需要我

112.我是一个凡人
我站在阳台上
观看世界
我不能再向前行进一步
使孤独得到解脱
就是这样的心
也不能在市场上流通

113.阳光透过花的香气
干了的花落在地上

114.我的痛苦
不会随着呼喊
像候鸟般 飞散
也不会
由于乌云的倾翻 而减轻
甚至最纯的雪 也无法
包扎和掩盖

115.雨
人们拒绝了这种悲哀
向天空举起彩色的盾牌

116.南 亚
棕榈树和橡树低垂着头，
太阳猛烈地照耀着城市。
城市静静地，
却没有夏蝉的喧鸣。

117.我曾像灶火一样爱过
从午夜烧到天明
现在我的手指
却触不到干土和灰烬

118.我要用黄昏的日光
铸成崭新的花冠
表示——
我统治自己

119.没有一只鸟能躲过白天
正像，没有一个人能避免
自己
避免黑暗

120.神 说
灰尘
也有生活
它们在风中飘着
在烟中恋爱
在暖气上抚摸
它们在好几个地方
找我

121.孩子们为花朵 捉住了蜜蜂
世界为自己 捉住了人
他把线穿在避雷针上
又把绳子绕在手上
他用另一只手
在脸上涂月亮软膏
然后微微一沉
拉开了幕布

122.鸟 在岸上睡了
鱼 在水里睡了
柚子在沙平坝里垂着
十几里水，十几里月色
水在天上 天在水里
云彩悄悄隐没
十几里水路睡了
有人放浆 唱歌
咿哦，咿哦
十几里水
草晃了
早起的人熄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