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法。我感到有些得意，或可说是心情愉悦。人世间合法的东西反而很可怕（我能预感到里面有着高深莫测的强悍的东西），它的机关很玄妙，我不会死守在这个没有出口、寒气逼人的房间里，外界即便是不合法的大海，我也还是会跳入其中，直到不久后死去，这会令我心情舒畅。

那些道理也许真的没错，但人的内心里却有着更加无法言状、令人担惊受怕的东西。说是“欲望”则词不达意，说是“虚荣”也言不由衷，“情色”和“欲望”同提依然言不尽意。

在我眼里，卖淫女既不是人也不是女人，像是白痴或疯子。在她们的怀里，我反而能安然入睡。大家都没有丝毫称得上欲望的杂念，简直到了悲哀的程度，而且能让我产生所谓的同类的亲近感。

父亲所属的某政党的名人来我们镇上演说，我跟着家里的男用人到剧场里去听演说。剧场里听众爆满，这镇上与父亲关系密切的人都到场了。我还起劲地鼓着掌。演说结束，听众们三五成群冒着雪在夜道上往家里走时，好坏不分地说着今夜演说会的坏话，其中还掺杂着与父亲交情好的朋友的说话声。父亲的那些所谓的“同志”，用愤怒的语气说父亲的开场白说得很拙劣，这位名人的演说也莫名其妙，不知所云。而且那些人顺道去我家，走进客间坐下，带着一副出自内心的喜悦表情对我父亲说，今夜的演说会极其成功。就连男佣们被我母亲问今夜的演说会开得怎么样时，也都回答说非常有趣，并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在回家的路上，男佣们还在相对叹息，说再也没有像演说会那样无聊的东西了。

开始我在那里是受到尊敬的。受到尊敬这个观念又令我感到极度恐惧。几乎接近完美地欺骗别人，然后被某个全知全能的人揭穿，功亏一篑，当场出丑连死的心都有。这就是我对“受到尊敬”这种状态的定义。欺骗别人，即使“受到尊敬”，总会有人知道，而且不久后人们得到提醒发现受骗时，他们的愤怒、复仇，嘿，究竟会是怎样呢？我就连想象一下都会感到毛骨悚然。

与生在有钱人家相比，我更是靠着俗话说的“有才气”才在学校里受到尊敬的。我从小就体弱多病，经常一两个月，甚至将近一个学年躺着不去学校。尽管如此，我以大病初愈的身体坐人力车去学校，参加学年末考试，不料比班级里任何人都“会考”。即使身体好的时候，我也根本不用功，即便去学校，上课时也是在画漫画等，下课时我把画的图给班级里的同学们看，并向他们做解释，引得大家哄堂大笑。上作文课时，我尽写些滑稽段子，即使老师提醒我注意，我也不会罢手，因为我知道老师其实是悄悄地享受着我那滑稽段子的乐趣。一天，我照例故意用悲伤的笔致，写了自己跟随母亲坐火车去东京的半路上，将尿撒在客车车厢通道上的痰盂里的丑事（不过在那次上京时，我不是不知道那是痰盂。我是炫耀孩子的天真而故意为之），并将作文交了上去。我坚信老师一定会笑的，因此老师回办公室时，我悄悄跟在他后面。老师一走出教室，立即从全班上交的作文中找出我那篇作文，在走廊里边走边开始读起来，咯咯地笑着，不久走进办公室时也许是读完了吧，他满面通红大声地笑着，还请其他老师赶快来读一读。见此情景，我感到非常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