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静默如谜

我偏爱写诗的荒谬,胜于不写诗的荒谬。 ——辛波斯卡 1996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辛波斯卡,是当代最为迷人的诗人之一,享有“诗界莫扎特”的美誉。她的诗别具一格,常从日常生活汲 …… [ 展开全部 ]
  • 作者:[波]维斯拉瓦·辛波斯卡
  • 出版社:浦睿文化/湖南文艺出版社
  • 定价:48.00
  • ISBN:7540471816
……
  • 白果树的李芳芳
    2021-11-16 08:05:42 摘录
    悲哀的计算
    我认识的人当中有多少
    (如果我当真认识)
    男人,女人
    (如果此种区分依然管用)
    已然跨过那道门坎
    (如果它是门坎)
    经过那座桥
    (如果可称之为桥)——
    有多少人,经历或短或长的人生
    (如果他们仍觉其中有别),
    幸福,因为已开始,
    不幸,因为已结束,
    (除非他们偏要反过来说)
    发现自己置身彼岸(如果真的置身
    而且确有彼岸)——
    我不确知
    他们未来命运如何
    (如果真有共同的命运且可称之为命运)——
    一切
    (如果我不对这个词设限)已成他们身后事(如果不叫身前事)——
    他们当中有多少人跃离疾驰的时间并且——更凄惨地——消逝于远方(如果还相信有所谓远方)
    有多少人
    (如果这问题成立,如果不把自己算进去也能得出总数)
    已沉入那最深沉的睡眠
    (如果没有比这更深沈的)——
    再见。
    明天见。
    下次见。
    他们不想
    (如果他们不想)再说这些了。
    他们把自己交给无尽的
    (如果没别的)沉默。
    他们只忙着那些
    (如果就只那些)
    他们的缺席要求他们做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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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果树的李芳芳
    2021-11-09 07:14:06 摘录
    一见钟情

    他们两人都相信
    是一股突发的热情让他俩交会。
    这样的笃定是美丽的,
    但变化无常更是美丽。
    既然从未见过面,所以他们确定
    彼此并无任何瓜葛。
    但是听听自街道、楼梯、走廊传出的话语——
    他俩或许擦肩而过一百万次了吧?
    我想问他们
    是否记不得了——
    在旋转门
    面对面那一刻?
    或者在人群中喃喃说出的“对不起”?
    或者在听筒截获的唐突的“打错了”?
    然而我早知他们的答案。
    是的,他们记不得了。
    他们会感到诧异,倘若得知缘分已玩弄他们
    多年。
    尚未完全做好
    成为他们命运的准备,
    缘分将他们推近,驱离,
    憋住笑声
    阻挡他们的去路,
    然后闪到一边。
    有一些迹象和信号存在,
    即使他们尚无法解读。
    也许在三年前
    或者就在上个星期二
    有某片叶子飘舞于
    肩与肩之间?
    有东西掉了又捡了起来?
    天晓得,也许是那个
    消失于童年灌木丛中的球?
    还有事前已被触摸
    层层覆盖的
    门把和门铃。
    检查完毕后并排放置的手提箱。
    有一晚,也许同样的梦,
    到了早晨变得模糊。
    每个开始
    毕竟都只是续篇,
    而充满情节的书本
    总是从一半开始看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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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果树的李芳芳
    2021-11-08 07:23:43 摘录
    无人公寓里的猫

    死亡——不可以这样对待一只猫。
    因为一只猫又能在一间无人的公寓
    做出什么事情?
    攀爬墙壁?
    在家具上摩擦身体?
    这里好像没什么不同,
    却又全都变了样。
    没有东西被搬动过,
    却变得较宽敞。
    而且到了晚上灯都不亮了。
    楼梯上有脚步声,
    是从前没听过的。
    将鱼放到小碟子上的手
    也不一样了。
    某件事开始的时刻,
    和往常不同。
    某件不该发生的事却发生了。
    有个人一直,一直在那里,
    然后突然消失无踪,
    完完全全地不见了。
    每一个橱柜都被检视过,
    所有的架子都被翻遍,
    挖开地毯底下,一无所获。
    还打破一道禁令:
    文件随处乱扔。
    接下来可做的事
    只剩下睡觉和等待。
    就等他现身了。
    就让他露脸吧。
    他会因此得到教训
    知道不该如此对待猫吧?
    它悄悄走向他
    好似心不甘情不愿,
    十分缓慢地
    移动显然受到委屈的爪子,
    至少没有使出跳跃或者尖叫的绝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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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果树的李芳芳
    2021-11-07 07:25:20 摘录
    仇恨
    你看,她至今仍效率十足,
    仍勇健如昔——
    百年来我们的仇恨。
    她轻易地跨过最高的障碍。
    她敏捷地扑攫、追捕我们。
    她和别的感情不同。
    既年长又年轻。
    她存在的理由
    不假外求。
    如果睡着,她绝非一睡不起。
    失眠不会削弱她的力量,反而使之元气大增。
    任何宗教——
    使她预备,各就各位。任何祖国——
    助她顺利起跑。
    公理正义在刚开始也挺有效
    直到仇恨找到自己的原动力。
    仇恨。仇恨。
    她的脸因性爱的狂喜
    而扭曲变形。
    噢其他的情感,
    无精打采病恹恹的。
    同胞爱何时开始
    吸引人群?
    悲悯可曾
    首先抵达终点?
    怀疑可曾真的煽动过群众?
    只有仇恨予取予求。
    聪明,能干,勤奋。
    需要提及她所创作的歌吗?
    她为史书增添的页数吗?
    她在无数的市区广场和足球场
    所铺下的人类地毯吗?
    让我们正视她:
    她懂得创造美感。
    午夜天空熊熊的火光。
    粉红黎明时分炸弹引爆的壮丽景观。
    你无法否认废墟的悲情可激励人心,
    并且自其中突起的坚固圆柱
    具有某种淫秽的幽默。
    仇恨是对比的大师:
    在爆炸与死寂之间,
    在红色的血和白色的雪之间。
    最重要的是,她对她的主导动机
    从不厌倦——高居污脏受难者上方的
    无懈可击的刽子手。
    她随时愿意接受挑战。
    如果必须稍等片刻,她也愿意。
    据说仇恨是盲目的。盲目的?
    她拥有狙击手的敏锐视力
    而且毫不畏缩地凝视未来,舍她其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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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果树的李芳芳
    2021-11-05 15:50:32 摘录
    有些人喜欢诗
    有些人——
    那表示不是全部。
    甚至不是全部的大多数,
    而是少数。
    倘若不把每个人必上的学校
    和诗人自己算在内,
    一千个人当中大概
    会有两个吧。
    喜欢——
    不过也有人喜欢
    鸡丝面汤。
    有人喜欢恭维
    和蓝色,
    有人喜欢老旧围巾,
    有人喜欢证明自己的论点,
    有人喜欢以狗为宠物。
    诗——
    然而诗究竟是怎么样的东西?针对这个问题
    人们提出的不确定答案不止一个。
    但是我不懂,不懂
    又紧抓着它不放,
    仿佛抓住了救命的栏杆。
    但是我不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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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果树的李芳芳
    2021-11-04 20:54:13 摘录
    结束与开始
    每次战争过后
    总得有人处理善后。
    毕竟事物是不会
    自己收拾自己的。
    总得有人把瓦砾
    铲到路边,
    好让满载尸体的货车
    顺利通过。
    总得有人跋涉过泥沼和灰烬,穿过沙发的弹簧,
    玻璃碎片,
    血迹斑斑的破布。
    总得有人拖动柱子
    去撑住围墙,
    总得有人将窗户装上玻璃,
    将大门嵌入门框内。
    并不上镜头,
    这得花上好几年。
    所有的相机都到
    别的战场去了。
    桥梁需要重建,
    火车站也是一样。
    衬衣袖子一卷再卷,
    都卷碎了。
    有人,手持扫帚,
    还记得怎么一回事,
    另外有人侧耳倾听,点点
    他那未被击碎的头。
    但另一些人一定匆匆走过,
    觉得那一切
    有点令人厌烦。
    有时候仍得有人
    自树丛底下
    挖出生锈的议题
    然后将之拖到垃圾场。
    了解
    历史真相的人
    得让路给
    不甚了解的人。
    以及所知更少的人。
    最后是那些简直一无所知的人。
    总得有人躺在那里——
    那掩盖过
    因和果的草堆里——
    嘴里含着草叶,
    望着云朵发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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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果树的李芳芳
    2021-11-03 15:41:18 摘录
    辑七
    结束与开始
    1993

    天空

    我早该以此开始:天空。
    一扇窗减窗台,减窗框,减窗玻璃。
    一个开口,不过如此,
    开得大大的。
    我不必等待繁星之夜,
    不必引颈
    仰望。
    我已将天空置于颈后、手边,和眼皮上。
    天空紧捆着我
    让我站不稳脚步。
    即使最高的山也不比最深的山谷
    更靠近天空。
    任何地方都不比另一个地方拥有
    更多的天空。
    钱鼠升上第七重天的机会
    不下于展翅的猫头鹰。
    掉落深渊的物体
    从天空坠入了天空。
    粒状的,沙状的,液态的,
    发炎的,挥发的
    一块块天空,一粒粒天空,
    一阵阵,一堆堆天空。
    天空无所不在,
    甚至存在你皮肤底下的暗处。
    我吞食天空,我排泄天空。
    我是陷阱中的陷阱,
    被居住的居民,
    被拥抱的拥抱,
    回答问题的问题。
    分为天与地——
    这并非思索整体的
    合宜方式。
    只不过让我继续生活
    在一个较明确的地址,
    让找我的人可以
    迅速找到我。
    我的特征是
    狂喜与绝望。
    我的特征是 狂喜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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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果树的李芳芳
    2021-11-02 13:51:28 摘录
    桥上的人们
    一个奇怪的星球,上面住着奇怪的人。
    他们受制于时间,却不愿意承认。
    他们自有表达抗议的独特方式。
    他们制作小图画,譬如像这张:
    初看,无特别之处。
    你看到河水。
    以及河的一岸。
    还有一条奋力逆航而上的小船。
    还有河上的桥,以及桥上的人们。
    这些人似乎正在逐渐加快脚步
    因为雨水开始从一朵乌云
    倾注而下。
    此外,什么事也没发生。
    云不曾改变颜色或形状。
    雨未见增强或停歇。
    小船静止不动地前行。
    桥上的人们此刻依旧奔跑
    于刚才奔跑的地方。
    在这关头很难不发表一些想法:
    这张画绝非一派天真。
    时间在此被拦截下来。
    其法则不再有参考价值。
    时间对事件发展的影响力被消除了。
    时间受到忽视,受到侮辱。
    因为一名叛徒,
    一个歌川广重
    (一个人,顺便一提,
    已故多年,且死得其时),
    时间失足倒下。
    你尽可说这只不过是个不足道的恶作剧,
    只具有两三个星系规模的玩笑。
    但是为求周全,我们
    还是补上最后的短评:
    数个世代以来,推崇赞誉此画,
    为其陶醉感动,一直被视为合情合理之举。
    但有些人并不以此为满足。
    他们更进一步听到了雨水的溅洒声,
    感觉冷冷的雨滴落在他们的颈上和背上,
    他们注视着桥以及桥上的人们,
    仿佛看到自己也在那儿,
    参与同样无终点的赛跑,
    穿越同样无止尽,跑不完的距离,
    并且有勇气相信
    这的确如此。
    这张画绝非一派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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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果树的李芳芳
    2021-11-01 14:28:37 摘录
    种种可能
    我偏爱电影。
    我偏爱猫。
    我偏爱华尔塔河沿岸的橡树。
    我偏爱狄更斯胜过陀思妥耶夫斯基。
    我偏爱我对人群的喜欢
    胜过我对人类的爱。
    我偏爱在手边摆放针线,以备不时之需。
    我偏爱绿色。
    我偏爱不抱持把一切
    都归咎于理性的想法。
    我偏爱例外。
    我偏爱及早离去。
    我偏爱和医生聊些别的话题。
    我偏爱线条细致的老式插画。
    我偏爱写诗的荒谬
    胜过不写诗的荒谬。
    我偏爱,就爱情而言,可以天天庆祝的
    不特定纪念日。我偏爱不向我做任何
    承诺的道德家。
    我偏爱狡猾的仁慈胜过过度可信的那种。
    我偏爱穿便服的地球。
    我偏爱被征服的国家胜过征服者。
    我偏爱有些保留。
    我偏爱混乱的地狱胜过秩序井然的地狱。
    我偏爱格林童话胜过报纸头版。
    我偏爱不开花的叶子胜过不长叶子的花。
    我偏爱尾巴没被截短的狗。
    我偏爱淡色的眼睛,因为我是黑眼珠。
    我偏爱书桌的抽屉。
    我偏爱许多此处未提及的事物
    胜过许多我也没有说到的事物。
    我偏爱自由无拘的零
    胜过排列在阿拉伯数字后面的零。
    我偏爱昆虫的时间胜过星星的时间。
    我偏爱敲击木头。
    我偏爱不去问还要多久或什么时候。
    我偏爱牢记此一可能——
    存在的理由不假外求。
    存在的理由不假外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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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果树的李芳芳
    2021-10-31 09:10:37 摘录
    奇迹市集

    司空见惯的奇迹:
    发生了好多常见的奇迹。
    寻常的奇迹:
    一些看不见的狗
    在深夜吠叫。
    众多奇迹中的一桩:
    一朵小巧轻盈的云
    抢尽硕大月亮的风头。
    数桩合一的奇迹:
    一株赤杨倒映水中,
    左右颠倒,
    自顶端向根部生长,
    却怎么也够不到底
    虽然水很浅。
    稀松平常的奇迹:
    暴雨来袭风由弱转中转剧。
    首当其冲的奇迹:
    母牛还会是母牛。
    居后但不容小觑的奇迹:
    从这么一个樱桃核
    长成的这座樱桃园。
    脱掉了礼帽和燕尾服的奇迹:
    拍动翅膀的白鸽群。
    一桩奇迹(除此称谓别无他名):
    今天太阳在清晨三点十四分升起
    将于今晚八点一分落下。
    对我们起不了作用的奇迹:
    手指头确实少于六根
    却又比四根多。
    一桩奇迹啊,环顾四周便知:
    无法逃脱的地球。
    再补充一桩奇迹,额外又普通的:
    所有难以想象的
    都变成可以想象的。
    所有难以想象的 都变成可以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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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果树的李芳芳
    2021-10-30 09:51:28 摘录
    对色情文学的看法

    再没有比思想更淫荡的事物了。
    这类放浪的行径嚣狂如随风飘送的野草
    蔓生于雏菊铺造的园地。
    有思想的人认为天底下没有神圣之事。
    厚颜鲜耻地直呼万物之名,
    淫秽地分解,色情地组合,
    狂乱放荡地追逐赤裸的事实,
    猥亵地抚弄棘手的问题,
    春情大发地讨论——这些他们听来如同音乐。
    在光天化日或夜色掩护之下,
    他们形成圈圈,三角关系,或成双配对。伴侣的年龄和性别无关紧要。
    他们目光炯炯,满面红光。
    呼朋引伴走入歧途。
    堕落的女儿带坏她们的父亲。哥哥做妹妹的淫媒。
    他们喜欢在知识的禁树上
    采下的果实
    胜过纸面光滑的杂志上找到的粉红屁股——
    那些终极来说天真无邪的猥亵刊物。
    他们喜爱的书籍里没有图片。
    唯一的变化是大拇指甲或蜡笔
    标记出的某些词语。
    令人震惊的是,他们殚精竭智
    用以使彼此受精的各种姿势,和
    不受抑制的纯真!
    这样的姿势即使《爱经》 一书也一无所知。
    他们幽会时唯一湿热的东西是茶水。
    他们坐在椅子上,掀动嘴唇。
    每个人交合的只是自己的双腿
    好让一只脚搁放地上,
    而另一只自由地在半空中摆荡。
    偶尔才会有人站起身来,
    走到窗口
    透过窗帘的缝隙
    窥探外面的街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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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果树的李芳芳
    2021-10-29 14:31:27 摘录
    葬礼

    “这么突然,有谁料到事情会发生”
    “压力和吸烟,我不断告诉他”
    “不错,谢谢,你呢”
    “这些花需要解开”
    “他哥哥也心脏衰竭,是家族病”
    “我从未见过你留那种胡子”
    “他自讨苦吃,总是给自己找麻烦”
    “那个新面孔准备发表演讲,我没见过他”
    “卡薛克在华沙,塔德克到国外去了”
    “你真聪明,只有你带伞”“他比他们聪明又怎样”
    “不,那是走道通过的房间,芭芭拉不会要的”“他当然没错,但那不是借口”
    “车身,还有喷漆,你猜要多少钱”
    “两个蛋黄,加上一汤匙糖”
    “干他屁事,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只剩蓝色和小号的尺码”
    “五次,都没有回音”
    “好吧,就算我做过,换了你也一样”
    “好事一桩,起码她还有份工作”
    “不认识,是亲戚吧,我想”
    “那牧师长得真像贝尔蒙多”
    “我从没来过墓园这一区”
    “我上个星期梦见他,就有预感”“他的女儿长得不错”
    “众生必经之路”
    “代我向未亡人致意,我得先走”
    “用拉丁文说,听起来庄严多了”
    “往者已矣”
    “再见”
    “我真想喝一杯”
    “打电话给我”
    “搭什么公交车可到市区”
    “我往这边走”
    “我们不是”
    我往这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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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果树的李芳芳
    2021-10-28 16:56:38 摘录
    写履历表

    需要做些什么?
    填好申请书
    再附上一份履历表。
    尽管人生漫长
    但履历表最好简短。
    简洁、精要是必需的。
    风景由地址取代,
    摇摆的记忆屈服于无可动摇的日期。
    所有的爱情只有婚姻可提,
    所有的子女只有出生的可填。
    认识你的人比你认识的人重要。
    旅行要出了国才算。
    会员资格,原因免填。
    光荣记录,不问手段。
    填填写写,仿佛从未和自己交谈过,
    永远和自己只有一臂之隔。
    悄悄略去你的狗,猫,鸟,
    灰尘满布的纪念品,朋友,和梦。价格,无关乎价值,
    头衔,非内涵。
    他的鞋子尺码,非他所往之地,
    用以欺世盗名的身份。
    此外,再附张露出单耳的照片。
    重要的是外在形貌,不是听力。
    反正,还有什么好听的?
    碎纸机嘈杂的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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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果树的李芳芳
    2021-10-21 16:37:48 摘录
    我们祖先短暂的一生

    他们当中少有人活到三十。
    长寿是岩石和树木的特权。
    童年结束的速度和小狼成长的速度一样快。
    他们得加紧脚步,以便打点生命,
    在太阳下山之前,
    在初雪落下之前。
    十三岁生子,
    四岁追踪灯心草丛中的鸟巢,
    二十岁带头狩猎——
    尚未开始,就已结束。
    无穷的尽端迅速镕化。
    女巫用完好如初的青春之齿
    咀嚼咒语。
    儿子在父亲的目光下长大成人。
    在祖父空茫的眼眶下孙子诞生。
    然而他们并不计数岁月。
    他们计数网罟,豆荚,畜棚,斧头。时间,对天上微小的星星何其慷慨,
    给了他们一只几乎空空如也的手,
    又旋即收回,仿佛用了太多的心力。
    沿着自黑暗迸出又隐入黑暗的
    闪闪发光的河流
    再走一步,再走两步。
    没有一刻可以浪费,
    没有延误的问题,没有为时已晚的启示,
    只有在时间之中经历的那些经验。
    智慧等不及灰发长出。
    它得在看到光之前就看个仔细
    并且在声音响起之前就先行听见。
    善与恶——
    他们对此所知不多,却又无所不知:
    当恶告捷,善便藏匿;
    当善彰显,恶便卧倒。
    善恶皆无法被征服
    或被抛弃永不回头。
    因此,即便喜悦,也带有些许恐惧;即使绝望,也不会没有一些安宁的希望。
    人生,无论有多长,始终短暂。
    短得让你来不及添加任何东西。
    衣服 你脱下,我们脱下,他们脱下 用毛料,棉布,多元酯棉制成的 外套,夹克,短上衣,有双排钮扣的西装, 裙子,衬衫,内衣,居家便裤,套裙,短袜 搁在,挂在,抛置在 椅背上,金属屏风的两侧; 因为现在,医生说,情况不算太糟, 你可以穿上衣服,充分休息,出城走走, 有问题服用一粒,睡前,午餐后, 过几个月,明年春天,明年再来; 你了解,而且也想过,那正是我们担心的, 他想象,而你全都采信; 该用颤抖的双手绑紧,系牢 鞋带,扣环,黏带,拉链,扣子, 皮带,钮扣,袖扣,领口,领带,扣钩, 从手提袋,口袋,袖子抽出 一条突然用途大增的压皱的,带点的,有花纹的,有方格的围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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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白果树的李芳芳
    2021-10-15 06:59:38 摘录
    辑六
    桥上的人们
    1986
    一粒沙看世界
    我们称它为一粒沙,
    但它既不自称为粒,也不自称为沙。
    没有名字,它照样过得很好,不管是一般的,独特的,
    永久的,短暂的,谬误的,或贴切的名字。
    它不需要我们的瞥视和触摸。
    它并不觉得自己被注视和触摸。
    它掉落在窗台上这个事实
    只是我们的,而不是它的经验。
    对它而言,这和落在其他地方并无两样,
    不确定它已完成坠落
    或者还在坠落中。窗外是美丽的湖景,
    但风景不会自我观赏。
    它存在这个世界,无色,无形,
    无声,无臭,又无痛。
    湖底其实无底,湖岸其实无岸。
    湖水既不觉自己湿,也不觉自己干,
    对浪花本身而言,既无单数也无复数。
    它们听不见自己飞溅于
    无所谓小或大的石头上的声音。
    这一切都在本无天空的天空下,
    落日根本未落下,
    不躲不藏地躲在一朵不由自主的云后。
    风吹皱云朵,理由无他——
    风在吹。
    一秒钟过去,第二秒钟过去,第三秒。
    但唯独对我们它们才是三秒钟。
    时光飞逝如传递紧急讯息的信差。
    然而那只不过是我们的明喻。
    人物是捏造的,急促是虚拟的,
    讯息与人无涉。
    乌托邦 一个一切都清晰明白的岛屿。 在这里,你可以站在证据的坚实立场上。 唯一的道路是抵达之路。 树丛被诸多答案的重量压得发出呻吟。 这里种有“臆测精准”之树, 它的枝桠自远古时期就不曾纠结。 “理解”之树,笔直素朴却十分耀眼, 在水泉边发芽,名之为“啊,原来如此!” 越进入森林密处,越辽阔地展开着 “显而易见之谷”。 一旦有任何怀疑,会立即被风吹散。 回音阻挠喧嚣声被唤回, 热切地解说世界的秘密。 右边是“理性”所在的洞穴。 左边是“深刻信念”之湖。 真理自湖底窜出,轻轻浮上水面。 山谷上方竖立着“无法动摇的肯定”。 从它的峰顶可俯瞰“事物的本质”。纵有诸多迷人之处,这岛并无人居住, 沙滩上零星的模糊足印 都无例外地朝向海的方向。 仿佛在此地,你只能离去, 没入深海永不回头。 没入高深莫测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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