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荒凉的反应依旧是荒凉。工人穿的大褂是白色的,手上戴的橡胶手套也是白色的。光线冻僵了,冻死了,变成了幽灵,某种丰腴的有生命的物质,只是在显微镜黄色镜头下才显现出来,那种物质在显微镜下像奶油一样浓郁,悠闲地躺在实验桌上一排排擦得雪亮银白的试管里,向远处延展开去。

“稳定，”总管坚定地说道，“稳定，这是最主要也是最终的需要。稳定，一切为此。”

序言
看来乌托邦要比我们过去所想象的更容易实现。事实上我们发现自己面对着一个更痛苦的问题：怎样避免它最终实现……乌托邦是会实现的，生活正在向乌托邦前进。一个新的世纪也许可能开始，那时知识分子和有教养的阶层会梦想着以种种方式逃避乌托邦，返回非乌托邦的社会——那儿并不那么“完美”，却更自由。
——尼古拉斯·贝加耶夫

序言

由于运气和能力，也许耕耘未必能带来收获，但是恩赐来的幸福和捕猎来的痛苦之间，你选什么呢？在幸福药丸嗦麻和跌宕起伏的莎士比亚之间，野人约翰选择了莎士比亚。

序言：
如果说奥威尔的《一九八四》里，人们为失去自由而痛苦，那么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里，人们则为摆脱了自由的重负而狂喜

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在一切精英治国观里读到的是对生命的藐视。当统治者的恩赐被视为民众幸福的源泉时，统治者越高大，民众就越渺小。

主任插了一句格言警句：“这就是幸福和美德的秘密——喜欢上你们要做的事情。所有设置的目的都在于：让人们喜欢上他们无法逃避的社会命运。”

2016年1月4日星期一


“而幸福与德行的诀窍，”主任像说格言一样道，“是爱好你非干不可的事。一切条件设置的目标都是：让人们喜欢他们无法逃避的社会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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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穆斯塔法·蒙德说,“你要求的是不快乐的权利。”
“可以这么说,”野蛮人挑衅地说,“我是在要求不快乐的权利。”
“你还没有说要有变老、变丑、变得性无能的权利,要有患上梅毒和癌症的权利,要有食物匮乏的权利、讨人厌烦的权利,要有永远担心明天会发生什么事的权利,要有感染伤寒的权利,要有被切无以言表的痛苦折磨的权利。”
说完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我要求这一切的权利。”野蛮人终于打破沉默。

在这种情况下，减少不可控制的多样性，化为广泛的同一性，已经从理论变成了现实——人类多样性变成了低级人的同一性，自由变成了奴役。在政治领域，一套完全成熟的科学理论，或一个完全完整的哲学体系就等同于极权主义专制。在经济领域，一件做工精细的艺术品就意味着，工人们要完全适应机器，保障工厂顺利运行。有了“维序欲”，专制统治者们就不仅仅停留在清理混乱的阶段了。整洁之美成了专制统治的借口。

科学可以定义为减少多样性，追求同一性。科学旨在解释多种多样的自然现象。在此过程中，科学会忽视偶然事件的个性，关注事件之间的共性，最终概括出某种“规律”。这样，各类事件才能解释清楚，得到有效解决。例如，人们从远古时期就开始观察苹果从树上落下、月亮在天上移动的现象。人们读了格特鲁德·施泰因的作品，会认为苹果就是苹果，苹果永远都是苹果，月亮就是月亮，月亮永远都是月亮。而艾萨克·牛顿却认为，两种不同的现象间有着共同的联系。他由此创建了万有引力理论，用单一的理论体系解释苹果落地、天体运动，甚至是所有的物理运动。艺术节以相同的思想作为指导，运用想象力，从外部世界撷取无数个多样性与唯一性的元素，再借助规范的雕塑、文学或音乐模式赋予其意义。予混乱以秩序，变动荡为和谐，化多样为同一——这是人类智慧的本能，是理智的原始动力和根本动力。在科学、艺术和哲学范围内，我称之为“维序欲”，在多数情况下是有益的。没错，“维序欲”炮制了许多不成熟的理论。这些理论根植于许多荒谬的形而上学和神学体系，没有充足的证据，常常陷入空谈的误区——误读了现实，对直接经验所获信息打了错误的标签，作了错误的结论。虽然，有时候，如果以不合适的哲学体系作为指导，往往会引发无知的野蛮行为，造成间接的危害。不过，出现错误虽然可悲，却不至于造成直接的危害。如果“维序欲”放到社会、政治、经济领域，那就真的危险了。

在进化过程中，大自然经历无数次磨难证明，一个人与另一个人是不同的。通过父母双方基因的结合，人类才得以繁衍。两种遗传因子的结合可能表现为无数种形式。但是，无论从生理角度还是心理角度看，我们每个人都是唯一的。任何一种文化，不管是为了追求效益，还是为了维护政治宗教信条，只要试图将个人标准化，那都是在践踏人类的生物天性。

当代西方社会虽然在物质、智力与政治上取得了进步，却对心理健康越来越不利。个人的内心安全感、幸福感、判断力和对爱的包容性逐渐破坏。当代社会把一个人变成一台机器；他为人体故障付出的代价就是：心理疾病增加；为工作和所谓的快乐疯狂打拼，内心深处却充满绝望。“心理疾病增加”会体现为显著的精神病症，令人极端苦恼。不过，“我们要意识到，”弗洛姆博士说，“心理健康可以预防心灵疾病。病症不是我们的敌人，而是我们的朋友。有病症说明有冲突，有冲突就说明，许多生命还在为平等与幸福战斗。”身患心理疾病的病患往往是最正常的人。“许多患者属于正常人，因为他们完全适应了我们的生活方式，因为他们的呼声在青年时代就被压制了。所以，他们不会像精神病患者那样忍受挣扎、病痛与恶化。”他们不是绝对意义的正常，而是适应极度病态社会的“正常”。他们的精神病衡量标准就是与病态社会的完美契合。如果他们属于真正的人类，就不该适应那样一个社会。而事实上，几百万病态的“正常人”却生活得无忧无虑——他们仍然沉浸于“个人自由的幻象”中，却失去了许多个性。他们的顺从演化为“同一性”。然而，“同一性与自由是不能并存的。同一性与心理健康也是不能并存的……人类不是机器。如果人类变成了机器，心理健康的基础也就彻底摧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