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自我参与到这次朝向心灵神力的活动中,就足以证明这种活动的片面性。夏娃的幻象致人误入歧途,导向奥德赛、喀耳刻和卡吕普索式的冒险。上帝母亲的幻象,在另一面,把欲望从肉体转开,走向卑微的精神崇拜。爱洛斯在肉体中被谬误所奴役,但在精神上,却又升到肉身和肉身之谬的低劣性之上。因此,它几乎是在不知不觉中变成精神的,在爱的名义下,超越于肉身的力量,并因此使得精神力量摆脱了爱的衣钵,虽然前者认为,它热爱着精神,实际上,它却控制着肉身。而且它越是强大,就越是热爱精神。而如果它对精神爱得越少,那肉体的权力也就变得越大。因为它超越于肉体的力量,于是,这种精神之爱在精神的幌子,就变成了一种俗世肉欲的能量和冲动。
基督通过承受起自己的苦难而征服了这个世界,但佛陀通过同时处置乐欲与苦难而征服了世间的乐欲与苦难。他也因此进入到了非存在之中,从那里出发是没有回头之路的一种状态。佛陀是一种更高的精神力量,这不会通过控制肉体而衍生出快感,因为他已经完全超越快乐和痛苦。激情,在基督那里,它仍然需要做出这么多的努力来征服,而且还需要继续施予不间断的、甚至更大程度的努力。然而,这种激情已经远离了佛陀,仅仅作为熊熊大火包围着他。他既不受影响,也无法碰触。
但是,如果生命的自我在接近这种情况之下,那么它的激情可能会离开它,但是它却不会死去。那我们不是我们的激情吗?而且当激情远离自我,我们的热情又会发生什么呢?自我是意识,它目光短浅,只关注眼前。它从来没有看到激情的背后是些什么。但是,那恰恰是激情得以克服之后还要去重新组合的地方。不由理性的眼睛所指导,不由人性所减轻,大火就变成了破坏性的、嗜血的卡莉,她从内部吞噬了人的生命,就如同她的祭祀仪式上的咒文,她说:“拜倒在你面前,啊,卡莉,你这三眼的可怖女神啊,你的脖子上挂着用人类头骨制成的项链。你与鲜血一样荣耀!”当然,莎乐美必然因这种结局而感到绝望,这种结局很可能把爱洛斯变成精神,因为爱洛斯不能没有肉身而继续存在。在抵御肉身的低劣时,自我抗拒着女性的灵魂,这样的灵魂代表了极力压制意识,以便来对抗心灵的一切事物。因此,这条道路也导致它走向相反的一面。因此,自我将从体现其冲突的高高在上的人物那里再度返回。

去迫使这个意象得到表述,这是颇为困难的。然而,它是如此的具有讽刺意味,以至于它应当被讲述。它不同于早先的经验,因为后者与其说是经验性的,不如说是被见证的。对于这个问题,所有的图像我都用了这个标题“神秘的戏剧”,这些图像更有寓言性而非表达实际的经验。但它们又肯定不是作为寓言而存在,它们并没有有意地以含蓄的甚至梦幻般的术语,去勉强描绘这些经验。相反,它们作为幻象出现。直到我之后再次加工它们,我才越来越认识到它们绝不可以与在其他章节中所描绘的经验相比。这些意象显然是拟人化的无意识思想之写照。那是根据想象的方式得出的。它们还比其他经验呼唤出了更多的思考和解释,为此我不可带着沉思去加以评判,因为它们是十分简单的经验。这“神秘剧”的意象另一方面拟人化了与思维和智力理解接近的原则,而且它们的寓言方式,相应地也邀请了这样一种解释的企图。
这种行动,是以黑暗的大地的深处,显然,也是以在意识闪光的空间的延伸部分或者幻象的精神领域下,以及内心深处的寓言这种代表为背景的。潜入到这样一种深度,则对应着要对从外部事物的精神注视上加以转移以及在内心黑暗深处加以集中。凝视着黑暗,在一定程度上,使得先前的黑暗背景得以生动化。由于对黑暗的凝视的发生是与意识期望无关的,所以毫不生动的精神背景就有了让其内容得以显现、不被意识假设所干扰的机会。
前面的经验表明,强大的精神活动是在场的,而且意识是把握不住它的。两个轮廓—年老的圣人和年轻的少女—步入幻象的视野,出乎意识的期料,而是具有意识所依赖的神话心灵的特征。这种轮廓是一种永远留在人类心灵中的意象。这位老人代表了一种心灵的原则,它可以被称为逻各斯,而少女代表一种非心灵的情感原则,它可以被称为爱洛斯。逻各斯的后代是努斯、智慧,这已经废除了情感、预感以及感受的混合。相比之下,逻
各斯蕴含着这种混合。但它并不是这样的混合之产物,否则它将是一种较低的动物性的精神活动。但它统治着交融,以便使灵魂的四个基本活动变成从属于它的原则。它是意味着理解、洞察力、远见、立法和智慧形式的一种独立的原则。因此,一个年老先知的轮廓是比较适合这个原则的寓言,因为先知的心灵在它自身中团结起所有这些品质。相比之下,爱洛斯是包含了所有灵魂基本活动的混合物的一种原则,这正好与它统治它们一样地多,虽然它的目的是完全不同的。它并不是“形式-给予”,而是“形式-实现”。它是将灌入容器的酒、它不是溪流的方向与河床,而是流在其中的迅疾之水。爱洛斯是欲望、渴望、力量、愉快、喜悦、痛苦。当逻各斯作为整顿和坚持不变时,爱洛斯则是解散和流动不息。它们是两种基本的精神力量,形成一对矛盾的对子,每一个都需要另一对立方。
古老的先知表达着坚持不懈,但年轻的少女显示出运动不息。他们的非人格化的实质是由这样的事实表达的,那就是他们是属于普遍人类历史的人物,他们不属于一个人,而是自远古时代以来俗世凡人的心灵内涵。每个人都有他们,因此这些人物在思想家和诗人的著作中重现。

“亚布拉萨就是太阳,并且也常常吸取空无的、邪恶的、缩减与肢解的腹囊。亚布拉萨的能力是把双刃剑,但你看不出来,因为在你的肉眼下,这种力量的冲突被抵消了。
太阳神所谈论的是生命,魔鬼所谈论的是死亡,但亚布拉萨表述的是空虚和咒骂的话语,这些话语同时就是生与死。
亚布拉萨产生真理与谎言、善良与邪恶、光明与黑暗,它们被糅合在同样的话语中,在相同的行为里。因此,亚布拉萨是可怕的。
“当一只雄狮将它的猎物打翻在地,那是多么辉煌的镜头啊!他如同春天一样美丽,既是伟大的牧羊神潘,也是渺小的。他是普里阿普斯( Priapos),是阴间的怪物,是千万武装的水螅,是有翅膀的、盘绕成结的毒蛇,多么狂E乱。他是原初的雌雄同体。他是蟾蜍和青蛙之王,活在水中,跳到地上,它们的合唱在中1午和子夜萦绕上升。他是寻求与空无相联合的完满。他是圣洁的诞生,他是爱情及其凶手,他是圣人及其背叛,他是最亮的白天和最黑的夜晚里的疯狂。看他就会失明,辨识他就会生病,崇拜他就会死亡,惧怕他就是智慧,不抵抗他反是救赎。
“上帝居住在太阳的背后,魔鬼居住在夜幕的背后。上帝从光明中带过来的,就是魔鬼吞噬进黑夜的。但亚布拉萨就是世界,它的形成与它的消
逝、来自太阳神的每份馈赠都奠定了魔鬼的诅咒。
你从太阳神那里要的一切事物,都会产生来自魔鬼的契税。你与太阳神创造的一切事物,都为魔鬼提供了有效的能力。
“那就是可怕的亚布拉萨。他是最非凡的创造物,在他里面,创造物都惧怕自己。他是朝向佩雷若玛与其虚无的创造的明确对照物。他是儿子对母亲的恐惧,他是母亲对儿子的怜爱。他是大地的喜悦和天堂的残酷。在他的视线内,人们的脸凝结了。在他之前,既没有问题,也没有答复。他是创造物的生命,他是区分性的实现,他是人类的爱情,他是人类的言语,他是人类的外表和影子,他是欺骗性的现实。

我从腓利门的话中了解到,我必须保持对爱的忠贞,以便抵消由无生命之爱引发的混杂。据我所知,混杂就是一种束缚,这种束缚占据了无偿奉献之所。四散开或者支离瓦解,都是如腓利门所教我的那样,从无偿奉献之所冒了出来。它抵消掉了这种混合。通过无偿的奉献,我移除了约束关系。因此,我必须保持对爱的忠诚,而且,自发地致力于它。我遭受了分崩离析,从而抵达伟大的母亲,那就是,恒星之本性,从人类和事物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如果我与人类和事物联系着,我就既不能继续我的生命,去向它的终极目标,也不能抵达我自身、最根本的本性,死亡也更不可能在我里面开展出一种新的生命,因为我只能畏惧死亡,惶惶度日。因此,我必须忠实于爱,我还能怎样去抵达这种束缚的瓦解呢?除了忠实于爱,心甘情愿地接受一切苦难,我还能怎样去体验死亡呢?我并不是自愿地将我自己奉献给这种肢解,我自性的一部分与人类和事物保持在一起,而且把我与它们绑在一条船上。只有对爱的忠诚、对爱无偿的奉献能够使得这种混合和束缚被解开,然后给我带回我的自性中的那一部分、秘密地存在于人类和事物上的那一部分。只有这样,星辰之光才会冉冉升起。只有这样,我才能抵达我恒星的本性,在我最真实、最内层的那简单朴实的自性。
保持对爱的忠贞,这是很难的,因为爱站立在所有的罪过之上。想要保持对爱忠贞者,势必也须战胜罪过。没有什么比无法认识到一个人犯了罪更容易了。为了忠于爱而犯下罪是很难的,它如此之难,以至于我犹豫不决,无法迈出前进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