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灵魂正在受苦,因为它们的世界正遭逢干旱。当你从自己望出去,会看见远处的森林和山峰,而从里你们的目光会攀上繁星满布的太空。而当你们向自身内望,你们同样会看到近的、远的还有无尽的,因为内在的世界就如外在世界一般无边无际。正如你们从自己的身体在这世界参与各种各样的存有,你们通过自己的灵魂也能参与内在世界的各种存有。这内在世界确实是无止境的,绝不比外在世界更贫困。人生活在两个世界中,傻子只居于其中之一,从不居于两处。

那阳刚之气又如何?男子需要多少阴柔气质才得以完满,你知道吗?女子需要多少阳刚气质才得以完满,你知道吗?你们从女子身上找寻阴柔气质,在男子身上找寻阳刚气质。而这只会让男的更加男性,女的更加女性。但人在哪里呢?男人,你不应该在女人身上找寻女性的,而应该在你的内在找寻、认出它,因为那是你最初已经拥有的。但你喜欢这样把玩阳刚气质,因为那条路都被前人踏平了。女人,你不应该在男人身上找寻男性的,而应该接纳你内在的阳刚气质,因为那是你最初已经拥有的。但这样让你轻松愉快,很容易把玩阴柔气质,所以男性鄙视你,因为他鄙视自己的阴柔气质。但人是既阳刚又阴柔的,不只是男性或者女性。你不能对你的灵魂说它属于哪种性别。只要仔细留意,你就会看到,最阳刚的男人也有阴柔的灵魂,最阴柔的女人也有阳刚的灵魂。你越是男性化,你的距离就跟女性越远,因为你自己内在的阴柔气质跟你生疏,被你轻视。

如果没有外在的冒险临到你身上,也不会发生内在的。你从魔鬼处得来的,正如欢乐,为你带来冒险。由此你会发现你的下限,还有你的上限。认识你的界限,对你是至关重要的。若你不认识它,你就是在你想象里的人为障碍和其他人的期望之中漫步,但你的生命不能承受被人为的障碍所限。生命想要跳过这些障碍,你会为了它们与自己分离。这些障碍都不是你真正的限制,但那些任意的限制,会给你不必要的暴力。因此,试着找到你真正的限制。谁也不能预知,但当你一接触它们,就能看到和了解它们。但只有当你得到平衡,这才会发生在你身上。没有平衡的话,你会越过界限而无法觉察发生在你身上的事。要达到平衡,唯有通过滋养你的另一面。这却是跟你内心最深处相违背的,因为它不是英雄。

我必须让这想法得到满足,把它赶走又有何助益。它们反正会回来,不如把这乏味的一杯咽下,胜过让它留在口中。这沉闷的女主角到底是何长相?肯定是金发、面色苍白、蓝眼睛、执迷地在每个迷路的流浪者身上渴望拯救者从父亲的监狱里施救。啊,我知道这是陈腐的胡诌,我宁可睡去。见鬼,我为什么要用这空想折磨自己?

以:“你没有忘记它,它烙在你的心底深处了。你怯懦了吗?还是你不能把这想法从自身区别开来,所以你想要当成是自己的?”
我:“这想法走得太远了。我害怕飞得太远的想法,它们很危险。因为我是人,而你知道,人是何其习惯把想法当成自身,最终与它混淆了。
以:“那你会混淆自己和一棵树或一头动物,就因为你看着它们,因为它们跟你存在于同一个世界吗?你跟你的想法必须是一体的,就因为你在你想法的世界里面?但是你的想法在你的自我之外,正如树木和动物在你的身体之外。”
我:“我明白。我的思维世界对我而言也就是我的世界,我是从我的思维世界来思考的,它就是我。”
以:“你会在你人类的世界对每件事物说‘你就我’吗?”
我:“我像小男孩般慌慌张张地走进你的房子,我的神父。你却教给我这有益的智慧。我也能把我的想法视为自我之外的。这帮助我回到我的舌头都不敢说的那个可怕的推论。我想的是,莎乐美爱我,是因为我像约翰或者你。这想法对我来说太不可思议了,所以我拒绝这想法,以为她之所以爱我,是因为我正好跟你相反,她在我的坏处里面爱上她的坏处。这想法具有毁灭性。”

但当我意识到我思维世界里的自由，莎乐美就抱住了我,而因为我在初始之中、森林之中,还有野兽里面找到了欲望,我成了先知。它离我太近了,我难以跟自己所看到的待在一起,也不能享受、观看。因为我看着那具有意义的,我快要相信,我自己是有意义的。这总会让我们变得疯狂,我们把看到的都变成愚昧和猴子戏,因为我们无法停止模仿。

承认自己的渴望可不是小事,很多人需要特别努力才能诚实。太多人不想知道自己的渴求,因为那看来没
有可能,或者让人太苦恼。但渴求正是生命的道路。若你不承认自己的渴求,你就不是跟随自己,而是走上了别人指引你的陌生道路。你也就不是活着自己的,而是一陌生的生命。但如果你自己也不活自己的生命,又该是谁去活呢?用自己的生命交换陌生的不单是愚蠢,而且是一场虚伪的游戏,因为你永远不能真正活出别的生命。你只能伪装交换自己和其他的生命,因为你活的只能是自己的生命。
若你放弃你的自我,你就在别人里生活,这样你会变得自私,所以你就是在欺骗别人。人人都以为有可能这生活,但这不过是猴子的模仿。你屈从于自己猴子般的欲望,这样你就感染到别人,因为猴子会激励像猴子一般的人。你把自己跟别人都变成了猴子。你们互相模仿,依照平庸的期望而活。在所有的时代,为了所有人模仿的欲望而树立了英雄的形象。英雄之所以被杀死,因为我们全都让他变成猴子。你可知道,为什么你不能脱离猴性?是因为那对孤寂和失败的恐惧。

思考者畏惧莎乐美,因为她要他的头脑,尤其当他是个圣人。思考者不能是圣人,否则他就会失去他的头脑。躲进思考之中也于事无补,凝固会在那里找上你。你必须回到母亲般的先见那里以求得革新。先见却通往莎乐美。
因为我以前是个思考者,先见把欲望看成敌对的本质,我看它就像莎乐美。若我是个感受者,又真的接触过先见的话,我大概也会把它看成毒蛇般的魔鬼,但我也可以是盲目的。我可能只会感受到黏糊湿滑、死寂而危险的、完全被冲倒的、淡而无味却又过分甜腻的。我也可能会颤抖着退后,就像我看到莎乐美之后退后那样。
思考者的欲望是邪恶的,所以他没有欲望。感受者的思维是邪恶的,所以他没有思维。思考多于感受的,他的感觉会在黑暗中腐朽。它不会成熟,而是往腐朽病态、不见天日的藤蔓攀缘。感受多于思考
的,他的思维在黑暗之中,让蚊虫飞蛾在它肮脏的角落织网结茧。思考者讨厌感觉,因为他内在的感觉让人讨厌。感受者讨厌思考,因为他内在的思维让人讨厌。那条蛇就这样躺在思考者和感受者中间,他们也就是对方的毒药和解药。
在花园里我意识到,我是爱莎乐美的。这个想法压迫着我,因为我没想到会这样。思考者没想到的,他就不相信那确实存在,而感受者没感觉到的,他就不相信那确实存在。当你拥抱与你相反的本质时,你开始预计整体,因为整体就是两个本质的总和,两者生于同
根源。
以利亚说:“从她的爱你就会认出她。”你把物件视为神圣,物件也会尊崇你。莎乐美爱那先知,这让她变得神圣。先知爱神,这让他变得神圣。莎乐美不爱神,这让她变得不神圣。先知不爱莎乐美,这让他变得不神圣。他们就是对方的毒药和死亡。思考者该迎接他的欲望,感受者该迎接他的思维。这带领人走向他的道路。

那属于人间的把人而不是自己的先见和欲望分开。那条蛇本身拥有土地的重量,还有土地的变化和孕育的力量,所有发展都是由它而起的。那条蛇让人沉溺腐朽,有时出于这一缘故,有时是另外一些让人铸成大错。人不能单纯凭先见过活,凭欲望也不行。你需要两者兼备,必须在两者之间周旋,轮流忠于其一而背叛另一个。人却偏爱其一。爱思考的人于此建立了他们生活的艺术。他们锻炼思考和谨慎,那样就失去了欲望,因此他们年老而面容锐利。另一些人热爱欲望,他们锻炼自己的感受和体验,这样也就失去了先见,所以他们青春而盲目。思考者用思维建立世界,感受者用的是感觉,两者之中都有真理和错误。

谁走进他自己的,必须摸索着前行,必须摸着每块石头走出自己的路。他必须以同样的爱拥抱没有价值的和有价值的。一座山什么也不是,一粒沙里可以藏着整个王国,也可以空无一物。判断必须丢弃,甚至品位也是如此,最重要的是骄傲,即使那是基于成就而来的。最为贫困的、不幸痛苦的、谦恭顺从的、一无所知的会走过那扇门。把愤怒转向你自己吧,因为只有你自己阻碍自己的目光和生活。这谜团的表演像空气和轻烟般细嫩,而你就是沉重不堪又粗糙的材料。你的希望也就是你最大的善意和能力,让它领头,帮助你成为这阴暗世界的领袖,因为它跟组成那世界的都有相似的物质。

只要人还未成熟,可怕的事就必会发生。但别的事都不能教人成熟。因此,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必然的,这样革新才能出现。那随着太阳被覆盖而产生的血泉也是新生命的泉源。
正如人的命运被你们描述那样,这也会在你们的心中发生。当你里面的英雄死去,深层的太阳就会从那万料不及之处、自远处向你们照耀。所有你们以为死去的全都会在你们之中复活,变成毒蛇。它们想把太阳蒙住,而你们将会掉进黑夜与困惑。

以利亚绷起脸来,回答说:“我不喜欢这样的多重性,这样思考并非易事。”

于是,莎乐美说:“简单如一才快乐,不需要去思考它。”

我回答说:“以利亚,你不必全盘思索它。它并非是可以被思考出的,它应该被观看。因为它是一幅画。”

我转向莎乐美,说道:“莎乐美,简单如一才快乐,这是不正确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就会变得枯乏无味。在真理中,那种多重性会诱惑你,使你无法舍弃这璀璨的俗世。”

莎乐美转向以利亚,说道,“父亲,在我看来,人类已经超过了我们。他是正确的,多重之物更有滋味。单一太过简单,总是单调不变,始终如一。”

我:“我找不到路。”

他:“你现在不需要找什么路。”

他说出了真相。道路,或不管它是什么,人走的就是道路,正确的道路。将来没有已经铺好的路径。我们]说这是条路,它就会是。我们筑起我们所走的街道。我们的生命就是我们寻找的真相。只有我的生命是真相,根本的真相。我们创造出我们所在的真相。

灵魂:“若你想找出道路,你也别鄙视疯狂,因为它是你本质很大的一部分。”

我:“我不知道会是这样。”

灵魂:“要为你能认识它而高兴,这样你就不致成为它的受害者。疯狂是精神的一种特殊形式,有着一切教义和哲学,但更多是日常的生活,因为生活本质上就充满疯狂和非理性。人只是追求理性,这样他就能制定规则。生命本身并没有什么规则。这是生命的秘密,是它那不为人知的法则。你称为知识的是理解生命的尝试。”

因此,当我真正跟随基督,我不是追随任何人、模仿任何人,而是在走着我自己的路,我也将不再自称为基督徒。首先,我想模仿基督,跟随他。虽然是我自己的生活,但我想遵照他的诫命来过活。我内在的声音起而反抗,想要提醒我,我这时代也有它的先知,他们与过去带给我们的负担所造成的枷锁搏斗。而我没能把这时代的先知与基督团结起来。一方需要记挂,另一方却需要离弃;一方要求人谦逊,另一方却要求人有意志。我该如何看待这种矛盾,而不对其中之一失诸偏颇?我无法想通,大概自己会先好好存活。

所以我决定前往低下的普通的生活,前往我的生活,并在我正好站着的那里开始。

当思维走到了不可思考,那么就是回到俭朴生活的时候了。思维解决不了的事,生活能够解决,而行动决定不了的,留给思维来打点。当我一方面攀上了最高和最难的,又希望在更高处寻得救赎,那真正的办法就不在高处,而在于深层里,因为只有我的另一面才能领我超越自己。但接纳另一面意味着下落到那相对的,从认真到荒谬,从悲伤到快乐,从美到丑,从纯净的到不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