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到了我所期盼的时刻—剩下的三个人相互心存恐惧,觉得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尤其是在其中有个人还有一把枪的情况下。我躲在窗户后面观察着他们。当布洛尔独自回别墅的时候,我已摆好了那个巨大的大理石钟的位置。布洛尔完蛋了…
我从窗户里看见韦拉·克莱索恩向隆巴尔德开了枪。一个胆大心细的年轻女子。我一直认为她是他的劲敌,而且要略胜他一筹。这件事发生之后,我就在她房间里作了布置。
这是一次有趣的心理学试验。对自己犯了罪的良心发现、刚刚开枪打死人的极度精神紧张,以及环境的催眠作用,会不会造成她的自杀?我认为会。我没猜错。我当时就站在大衣橱的阴影里,亲眼看见韦拉·克莱索恩投缳上了吊。
现在到了最后一步。我走上前去,把椅子扶起来放到墙边。我在楼梯平台上找到了从她手上掉落的那把左
轮枪。我注意保留了她留在枪上的指纹。
现在怎么办?
我写的东西已接近尾声了。我将把它装进瓶子里,
把瓶口封好,然后把瓶子仍进大海。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因为我一心想制造一起无人能破解的神秘谋杀案。
但是我意识到,任何艺术家都不会满足于单纯的艺术创作。他希望自己的艺术得到世人承认也是人之常情。
很不好意思,我得承认我也逃脱不了这种可冷的人之常情,想让别人知道我如何巧妙地……
总而言之,我认为索吉尔岛上的这个谜将是无法破解的。当然,也许警察比我想象得要高明。毕竟还是有三条线索的嘛。首先,爱德华·西顿是有罪的,这一点警方很清楚。因此,他们知道岛上的十个人中,有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凶手,但是,从逻辑上分析,得出的结论恰好相反——这个人肯定是凶手。那首童谣的第七句中暗示了第二条线索。阿姆斯特朗的死与他吞下的“诱饵”有关——或者说他被吞噬了!这就是说,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时候,已经有迹象表明是有人在搞鬼——阿姆斯特朗上了当,走上了不归路。从这一点也许可以展开一项很可能使该案告破的调查。当时岛上只剩下四个人,而这四个人当中,我显然是他唯一能信任的。
第三条线索是象征性的。前额上的一个痕迹就表示我死了。这是该隐的标志。①（①该隐是《圣经》中杀害其弟的凶手。《圣经·创世纪》上说,该隐杀死其弟阿贝尔,该隐的父亲在他脸上做了一个记号）
我觉得几乎已经没有更多的交代的了。
把装着这份文件的瓶子扔进大海后,我将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我在眼镜上拴了一根像是黑细线的东西——其实那是一根橡皮筋。我将用身体压住眼镜,把橡皮筋从门把上绕过来,松松地拴在左轮枪上。
我将用手帕护住手去扣扳机。我的手将落到我的身边,那把左轮枪将被橡皮筋拉向房门方向,与门把猛烈碰撞后,它将脱离橡皮筋掉在地上。被松开的橡皮筋会从压在我身下的眼镜上垂下来。落在地板上的手帕也不会有什么人来评说。
人们将发现我躺在床上,子弹击穿了我的前额,这就能与我的受害者们的记录保持一致了。等到给我们验尸的时候,死亡时间已经无法准确判断了。
等海上风平浪静之后,从大陆那边会有人驾船过来。
他们将在索吉尔岛上发现十具尸体和一个永远无法破解的谜案。




劳伦斯·沃尔格雷夫(签字)

不出我所料,我们对该岛进行了一次搜查,结果发现除了我们七个人,岛上没有其他人。这一来怀疑气氛顿生。根据我的计划,我需要一个临时盟友。于是我选择了阿姆斯特朗医生——他容易轻信别人。他和我只有一面之交,但知道我的名气,于是就认定像我这种身份的人不可能是杀人凶手!他的怀疑集中在隆巴尔德身上,我假装同意他的看法。我暗示说我有个计划,可以诱使罪犯暴露自己。虽然搜查了每个人的房间,但却没有逐一搜身,不过，不要多久就会进行的。
我在八月十日早晨干掉了罗杰斯。他当时正在劈生火用的木柴,没有听见我靠近的声音。我在他口袋中发现了餐厅大门的钥匙。前一天晚上是他锁的门。
罗杰斯尸体被发现后产生了混乱,我趁机溜进隆巴尔德房间,偷了他的左轮枪。我知道他随身带着枪实际上我告诉莫里斯,要他在见到隆巴尔德的时候提醒提醒他。
早饭时,我趁给布伦特小姐添加咖啡的机会把剩下的水合氯醛放进了她的杯子。我们们把她留在餐室里。不久我就溜进餐厅—当时她几乎已经不省人事,我轻面易举地给她注射了大剂量的山奈。野蜂这一招有点幼稚但是,你知道,我却很得意,我喜欢尽可能按那首童谣里的说法去做。
在此之后,我预料的情况立即发生了——其实,我觉得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还是我。我们都接受了一次彻底的检查。我成功地把左轮枪藏了起来,山奈和氯醛也都用光了。
这时候我暗示阿姆斯特朗实施我们的计划。这个计划很简单——要造成我是下一个受害者的假相,这很可能惊动凶手—不管怎么说,只要大家认为我已经死了我就可以在别墅里四处活动,暗中监视那个还没有暴露的凶手。
阿姆斯特朗对这个想法很感兴趣。当晚我们就开始行动。在额头抹了一些红泥膏—然后布置了红窗帘毛线和背景。烛光摇曳不定,唯一对我进行检查的人是阿姆斯特朗医生。
计划进展顺利。克莱索恩小姐发现我在她房间里精心布置的海草,尖叫声响彻整个别墅。大家都冲到楼上去了,我则摆好一个受害者的姿势。
他们发现我之后的反应简直是我所求之不得的。阿姆斯特朗的表演非常专业。他们把我抬上楼,放在我床上。没有人为我担心,因为他们惊若寒蝉,相互间心存恐惧。
一点三刻的时候,我和阿姆斯特朗在别墅外碰了个头。我把他领到房子后面悬崖边的一条小路上。我告诉他说,从那个地方我们可以看见是否有人过来。我还说从别墅里是看不见我们的,因为卧室朝着另一个方向。他一直没有起疑心。不过如果他记得童谣里那句话,他就应该有所警惕:“一个葬鱼腹……·”他就这样上了圈套。其实很简单。我俯身看着悬崖下面,惊叫了一声,让他看看下面是不是有个洞。他立即俯身去看,我迅速猛地一推,他失去了平衡,掉进下面波涛汹涌的大海。我回到别墅的时候,布洛尔肯定听见了我的脚步声。我进入阿姆斯特朗的房间待了几分钟,然后就离开了,这一次我有意发出一些响声,为的是让人听见。我走下楼梯的时候听见有一扇门打开的声音。我从前门出去的时候,他们肯定看见了我的背影。一两分钟之后,他们才开始跟踪我。我径直绕到别墅后面,从餐厅的一扇我事先打开的窗户爬进去,关上窗户,然后把玻璃打碎。此后我就上了楼,又躺到床上去了我估计他们会再次搜查别墅,但是我想他们不会仔细检查每一具尸体,最多拉一下被单,只要发现不是阿姆斯特朗装的就行。事情的发展一如我的预料。
我忘了一点:这时我已把枪放回隆巴尔德的房间。有人也许会问:搜查时手枪藏在什么地方?贮藏室里有大堆罐头食品。我打开最下层的一听罐头——我想里面是饼干—把枪塞了进去,然后把胶带纸贴好。
果然不出所料,谁也没有想到要在这个看来没人动过的罐头食品堆里来搜寻,况且上面的罐头全都是焊封的
我把那个红窗帘叠起来,藏在客厅一张椅子的印花棉布套下面,我在一个椅子垫上弄了个小洞,把毛线藏了进去。

整个事情就是这样开始的。我突然有了明确的思路。我决心放手大干,而不只是搞一次谋杀。
我想起了幼儿时期的一首童谣——关于十个小兵人的儿歌。我两岁的时候就被它迷住了——数量上不断减少——一种在劫难逃的感觉。
我开始秘密地寻找我的牺牲品…
我不想对如何寻找的问题进行冗长的细述。我有一个固定的谈话提纲,与每个人交谈都根据这个提纲——结果真的令人惊讶。在一家私人疗养院,我了解到有关阿姆斯特朗医生的案子。照看我的护士是个强烈主张戒酒的人,她热心地对我讲了酗酒的后果,还谈了一个真人真事:几年前,医院里有个医生酒后给病人开刀,结果把病人开死了。我随意问了她以前在哪里接受过培训之类的问题,很快就了解到必要的情况。我轻而易举地跟踪了解到那个医生和受害者的情况。
在我的俱乐部里,两个老军人的闲聊使我注意到麦克阿瑟。一个新近从亚马逊河回来的人向我介绍了菲利普·隆巴尔德的种种惊人活动。西班牙马卡略岛上有个女人愤愤地讲述了清教徒埃米莉·布伦特小姐和她那个可怜女仆的故事。安东尼·马尔斯顿是我从许多犯同样性质杀人罪的人中挑选的。他对自己造成的死亡无动衷,很不负责任,我认为他对社会来说是个危险分子,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前警长布洛尔引起我的注意也很自然,因为我的同事曾坦率、热烈地讨论过兰多尔案。我认为他所犯的罪很恶劣。警察是法律的公仆,为人要正直的,由于他们的职业,人们总是觉得他们的证词是可信的
最后还有韦拉·克莱索恩的案子。我是在横渡大西洋的时候了解到的。有一天夜里,已经很晚了,吸烟室里只剩下我和一个叫胡戈·汉密尔顿的帅小伙。
他当时不是很开心,多喝了几杯,有点酒后伤感。虽然我并不指望有多少结果,但还是按部就班地开始了我们的谈话。他的反应出人意料,我至今还记得他的话。
他说:“你说得对。谋杀并不像多数人想象的那样——在食物里放点砒霜——把人从悬崖上推下去—诸如此类的事情。”他把身子探过来,把脸凑到我的跟前说
我认识一个女杀人犯——跟你说吧,我认识她。而且我曾经钟情于她……上帝保佑,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依然爱着她……真痛苦,我跟你说吧……痛苦啊……你知道吧，她这么做或多或少还不是为了我……我做梦也想不到……歹毒莫过妇人心——歹毒之极……你怎么也想不到
像这样一个女孩——一个漂亮、老实、活泼的女孩——你根本想不到她会于出这种事来,是不是?她把一个小孩带到海里游泳,眼见他就要淹死而见死不救——你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女人竟然会干这种事?”
我问他:“你能肯定她真是这么干的?”
他似乎突然清醒过来,说道:
我非常肯定。别人谁也没有这样想过。但是我一看到她就明白了——是在我刚回去的时候……她心里清楚我已经知道了……可是她
不知道我很喜欢那个孩子……”
他没再多说,但这已经够了,我轻而易举地弄清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我需要第十个对象,并发现一个叫莫里斯的人就是。他是个卑鄙的小人。他干过不少坏事,贩毒就是其中之。他还引诱我朋友的女儿吸毒。这个女孩二十一岁就自杀了。
在寻找对象的同时,我的头脑中就逐步酝酿了行动计划。现在计划已经有了,只要选择时机就行了。我对哈雷大街一位医生进行了拜访。我前面提到过我曾经动了一次手术,这次拜访使我明白,再动一次手术也无济于事。我的医生对我隐瞒了这个消息,但是我听出了弦外之音。我没有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医生——我的死不应当是那种缓慢的、拖延的自然过程。不,我的死应当轰轰烈烈。我死之前要活出个样儿来!
现在谈谈索吉尔岛谋杀案的具体运作过程。利用莫里斯打掩护替我买下这个岛,这件事很简单。他在这方面是个行家。我把收集到的几个对象的材料进行了排列,向每个人投下一个合适的诱饵。我的计划滴水不漏所有客人都于八月八日如期到达索吉尔岛。我也是其中之一。
我已经考虑到莫里斯。他患有消化不良症。我在离开伦敦前给了他一粒胶囊,让他睡前服用。我说这种药对我的胃酸过多有奇效。他毫不犹豫就把药收下——他是个疑心很重的人。我并不担心他会留下可能使我暴露的文件或备忘录。他不是那种人。
岛上那些人的死亡顺序是我精心策划的。我认为我的客人中各人的罪行轻重不同。我决定让那些罪轻的先死,不要让他们经历那些心狠手辣的谋杀者将经历的长时间的心理紧张与恐惧。
安东尼·马尔斯顿和罗杰斯太太首当其冲:一个当场死亡,另一个在睡眠中平静地死去。我认为,马尔斯顿跟我们大多数人不一样,他缺乏道德责任感,是个没有道德的异教徒。罗杰斯太太在很大程度上受了她丈夫的影响,对此我毫不怀疑
我没有必要详细叙述他们是如何死亡的,警察很快就能查明他们的死因。任何房主要买氯化钾并不困难只要说是为了消灭黄蜂就行了。我的身上就带了。在播放了留声机的录音后,我趁室内混乱之机轻而易举就在马尔斯顿几乎空了的杯子里下了毒。
我可以这样说:在指控过程中,我仔细观察了各人的表情,凭借多年的审判经验,我相信这些人都有罪。
我最近常感到阵阵剧痛,医生给我开的是安眠药水合氯醛。我减少用药,手头攒下的药量已足以致命。罗杰斯替妻子拿来白兰地后就放在桌子上。我从旁边经过的时候就把药放进了白兰地。这也很容易,因为当时客人们还没有怀疑任何人。
麦克阿瑟将军的死毫无痛苦。他没有听见我从后面接近他的声音。当然,我也要谨慎地选择离开平台的时间。一切都比较顺利。

“埃玛·简”号拖网渔船船主送交苏格兰场的手稿


我十几岁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的个性是个矛盾集合体。首先,我具有难以自制的充满浪漫情调的幻想。我小时候看惊险小说,每当看到有人把装有重要文件的瓶子丢进大海,总会不由自主地感到激动。这种感觉至今犹存——正因为如此,我才采取了这个办法—写下我的自供状,把它放进瓶子里,把瓶口封好,然后将其丢进大海。我想这个自供状被发现的希望虽小,但并非没有
这样的话(也许我高兴得太早?),这桩神秘的谋杀
案就可以得到解释了。
除了浪漫的幻想,我还有其他与生俱来的性格特征。只要看见死亡或者亲手造成死亡,我肯定会像虐杀狂那样高兴。我记得在花园里用黄蜂或者其他害虫做的那些试验……从孩提时期开始,我就强烈地感到自己喜好杀戮
但是,我也同时具备与之矛盾的性格特征—强烈的正义感。如果一个无辜的人或动物由于我的所作所为而受罪或死亡,我会憎恨自己。我一直强烈地认为,正义应该压倒一切。
也许可以这样理解——我想至少心理学家会这样理解:由于具有这样的心态,所以我才选择法律作为终身职业。干法律这一行几乎满足了我的全部天性。
犯罪和惩罚犯罪对我有着强烈的吸引力。我喜欢阅读各种侦探小说和恐怖故事,为了自娱自乐,我想象出最巧妙的杀人方法。
后来我当了法官,我的其他潜在本能也逐步得到开发。每当看见一个讨厌的罪犯在被告席上惴惴不安,经受被告那种内心的折磨,慢慢地逐步走向末路时,我总是感到非常高兴。不过,我也要告诉你,如果被告席上站着一个无辜的人,我是不会有这种心情的。至少有两次,我中止了审判,因为我知道被告明显无罪,并告诉陪审团该案不能成立。不过,多亏了我们的警察部门的公正和效率,那些因杀人罪受到指控的被告,大部分都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在这里我要说的是,爱德华·西顿的案子就是这样的。他的外表和举止给人以错觉,给陪审团留下了好印象。虽然证据并不惊人,但却非常清楚,然而,凭我对各类犯罪分子的了解,我确信这个人肯定犯了被指控的罪行—残酷地杀害了一个非常信任他的老太太。
我被说成一个总是判罪犯绞刑的法官,但这不公正。我在对案情进行最后总结时历来非常公正,非常谨慎。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防止陪审团感情用事,因为我们有些感情丰富的律师会以煸动感情的辩护来影响陪审团。我总是引导他们去注意确凿的证据。
在过去几年中,我发现自已身上发生了变化,越来越难以自控——不是断案,而是想采取行动。
还是坦率地承认吧—我一直想做的并不是断案,而是亲自杀个人。我认为这就像艺术大师想力图表现自我一样!我是一个,或者可以成为一个犯罪方面的艺术大师。由于受到职业要求的严重阻挠,我的想象力悄悄地膨胀成一股巨大的力量。
我必须——必须——必须—亲自杀一次人!而且不是一般地杀人。它必须是一次不可思议的谋杀——要令人惊叹!——要不同凡响!在这个方面,我认为自己仍然具有青少年那样的想象力。
我想做的是充满戏剧性、几乎不可能的事!
我想杀人……是的,我想杀人…
但是,我内心的正义感却抑制和妨碍着我——不应当让无辜的人遭受不幸。这在某些人看来似乎是自相矛盾的。
后来,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最先只是一次闲聊当中偶然说起的一句话。与我交谈的是个医生个普普通通、没有名气的医生。他无意中提到有些杀人案犯往往是法律制裁不了的。
他举了一个很典型的例子——是他的一个病人，一个最近刚死掉的老太太。他说他认为老太太的死因是没有及时服用急救药,照看她的一对夫妇故意不给她服药而等她死后,他们就能获得一大笔遗产。他解释说,这类事情几乎是无法取证的,但他内心却深信这件事是这夫妇俩干的。他还说类似的案件仍在不断发生。都是故意谋杀,但是法律却无法制裁。

所以这就使一个问题有了肯定的答案。阿姆斯特朗死了之后,那个岛上还有人活着。
他稍事停顿之后继续往下说。
“这就有了问题—究竟是什么问题呢?这是十日清晨的情况。阿姆斯特朗‘失踪了’(淹死了)。这样就剩下三个人,隆巴尔德、布洛尔和韦拉·克莱索恩。隆巴尔德饮弹而亡。他的尸体靠近海边—就在阿姆斯特朗附近不远的地方。被吊死的韦拉·克莱索恩是在自己的卧室内被发现的。布洛尔的尸体是在阳台上被发现的。他的脑袋被一块沉重的大理石砸烂了,如果假定那块石头是从窗户上掉下来砸着他的,那也合情合理。
助理厅长大声问道:“谁的窗户?
“韦拉·克莱索恩的。现在,先生,让我们一个个地剖析这些案子。首先来看菲利普·隆巴尔德。我们假定是隆巴尔德把那块大理石推下去砸着布洛尔的。接着他又麻翻了韦拉·克莱索恩,然后把她吊起来。最后,他走到海边,开枪自杀。
“如果真是如此,是谁从他那里拿走了左轮枪?因为左轮枪是在别墅里发现的,就在进门之后那道楼梯的上端——那是沃尔格雷夫的房间
助理厅长说:“那把枪上面有指纹吗?
“是的,先生,是韦拉·克莱索恩的指纹。”
“但是,一个大活人,接着就——”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先生。你会说是韦拉·克莱索恩干的。是她打死了隆巴尔德,把左轮枪拿进别墅,把那块大理石推向布洛尔——然后上吊自杀。
“这种说法貌似有理,但是有一点。她的房间里有张椅子,椅子上面有海草的痕迹,和她脚上的海草一样。看来她好像站在那张椅子上,调整自己脖子上的那根绳子,然后把椅子一脚踢翻。
“可是那张椅子上没有发现被踢过的痕迹。它就跟其他椅子一样,整齐地靠墙放着。这是在韦拉·克莱索恩死后完成的动作—是另一个人干的。
“这样就剩下了布洛尔。如果你对我说他打死隆巴尔德,诱使韦拉·克莱索恩上吊自杀,然后来到外面,在一块大理石上拴一根绳子之类的东西,把它拉下来砸在自己身上—这种说法嘛我就不能相信了。人们不用这样的方法自杀—还有,布洛尔也不是这样的人—我们知道布洛尔不是你说的那种为了抽象的公正而产生某种欲望的人。”
助理厅长说:“我同意。”
梅因警官说:“因此,先生,岛上肯定还有一个人。在这一切完成之后,这个人把什么都处理得很干净。可是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哪里?他又到哪里去了?斯蒂科尔黑文的人认为,在救援船只到达之前,绝对不可能有人离开那个岛。可是这样的话——”
他停住了。
助理厅长说:“这样的话——”
他叹了口气,摇摇头,身体前倾着说:“不过要是这样的话,那他们究竟是谁杀的呢?”

“顺便说一句,西顿是有罪的—毫无疑问是有罪的。证据是后来找到的,是在他被吊死之后。那是个铁证。不过当时有许多评论—十有八九的人都认为西顿无罪,并认为法官的结论是恶意的。
“我发现,那个叫克莱索恩的姑娘是一个人家的家庭女教师,这家人里有个人溺水身亡。然而,她似乎与此事无关。其实,她的表现很好,她游过去救人,实际被冲进海里,幸好及时得到营救。”
“说下去,”助理厅长叹了口气说。
梅因深深地吸了口气。
“现在说一下阿姆斯特朗医生。一个知名人士。在哈雷大街有一个咨询诊所。从职业上来说是绝对光明正大的。没有找到非法运作这类事情的任何蛛丝马迹。确实曾经有过一个姓克里斯的妇女是他动的手术,还是九二五年在李特莫尔的事情,当时他在那里的一家医院供职。她患的是腹膜炎,死在手术台上。也许是他做手
术的技术不熟练他毕竟还没有多少经验一不过笨手笨脚毕竟不能构成犯罪。动机肯定是没有的。
“接下来是埃米莉·布伦特小姐。那个叫比阿特丽斯·泰勒的姑娘是她的佣人。怀孕了,被主人赶出门之后就投海自杀了。不是什么好事——可是也谈不上犯罪
“这似乎是个问题。”助理厅长说。“U·N·欧文对付的是法律制裁不了的案子。”梅因继续按他的名单认真地往下说
“年轻的马尔斯顿驾驶汽车比较鲁莽——他的驾驶执照上两次填写了违章记录。我觉得应当禁止他驾车。他的情况就这么多。约翰和露西·科姆斯是他在剑桥附近撞倒并压死的两个小孩。他有几个朋友为他作证,他被罚款后就被放了。
“找不到有关麦克阿瑟将军的任何准确材料。个人纪录不错——上过前线—包括其他一些情况。在法国的时候,亚瑟·里士满在他的手下,后来阵亡了。他和将军之间没有任何过节。实际上他们是很好的朋友。战争年代曾经有过一些错误——指挥官让他们的手下作出了无谓的牺牲—也许这就属于那种错误。”
“也许吧,”助理厅长说道。
“现在谈谈菲利普·隆巴尔德。隆巴尔德参与了在国外一些非常奇怪的活动。有一两次打的是法律擦边球。以胆大心细而闻名。是那种可能在偏僻、安静的地方杀人的家伙。
“下一个是布洛尔。”梅因显得有些犹豫。“当然他是属于我们这样的人。”
助理厅长动了动。
“布洛尔,”助理厅长加重语气说道,“不是个好东西”
你这样看,先生?
助理厅长说道:“我从来就是这种看法。可是他很狡猾,让他滑过去了。我认为他在兰多尔的案子中作了伪证。对这件事情,我当时很不高兴。可是我找不出任何破绽。我让哈里斯去查,他也没有查出什么名堂,可是我依然认为,如果我们知道如何去查,肯定能查出东西来。这个人很不地道”
托马斯·莱格勋爵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刚才说埃萨克·莫里斯死了,是吗?什么时候死的?
“我还以为你早就会问这个呢,先生。埃萨克·莫里斯是八月八日晚上死的。服用过量的安眠药—我觉得是一种巴比妥。没有任何东西能够说是事故还是自杀。”
莱格慢条斯理地说:“想听听我的想法吗,梅因?”
“也许我可以猜一猜,先生
莱格加重语气说:“那个莫里斯的死太他妈的蹊
跷!
梅因警官点点头说:“我知道你会这么说的,先生。
助理厅长用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接着大声说
“这些事整个不可思议——不可能的嘛。十个人都被杀死在一个光秃秃的岩石小岛上—可是我们却不知道是谁干的,为什么这么干,也不知道是怎么干的。”
梅因轻轻地咳了一声说:“这个嘛,其实不是这样,先生。我们多多少少知道这是为什么。某个疯子觉得不公正,耿耿于怀。他找出一些法律制裁不了的人。他选择了十个对象—至于他们是否真的有罪,那倒不重要——”
助理厅长有些激动,毫不客气地说:“是吗?我看似乎——”
他欲言又止。梅因警官有礼貌地等着。莱格摇摇头,叹了口气
“接着说,”他说道。“就这一会儿,我觉得我悟出了点什么。这么说吧,悟出了一点儿线索。接着你刚才的话往下说
梅因接着说:“有十个人要——被处决,我们不妨这么说。他们的确被处决了。U·N·欧文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可是不知怎么的,他似乎化成青烟从岛上消失了
助理厅长说:“一流的金蝉脱壳。可是你知道,梅因,一定能解释的”
梅因说道:“先生你觉得如果那个人当时不在岛上他也不可能离开那个岛,而根据与此案有关的人员陈述,他从来就不在岛上。这样,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实际上他就是十个人中的一个。”
助理厅长点了点头。
梅因一本正经地说:“这我们考虑到了,先生。我们考虑过。现在,首先我要说,对于索吉尔岛所发生的事情,我们还不至于两眼一抹黑。韦拉·克莱索恩是记日记的,埃米莉·布伦特也是。沃尔格雷夫做过一些记录——枯燥的法律方面令人费解的东西,但是很清楚。布洛尔也有记录。所有这些说的都相同。死亡的先后顺序是:马尔斯顿、罗杰斯太太、麦克阿瑟、罗杰斯、布伦特小姐、沃尔格雷夫。韦拉·克莱索恩在日记中说,沃尔格雷夫死后,阿姆斯特朗离开那幢房子,并消失在夜色中,布洛尔和隆巴尔德也相继离开了。布洛尔的笔记本中还有一处记录,只有一句话:“阿姆斯特朗消失了。”
“先生,如果我们把这些都考虑进去,我们似乎能从这儿找到一个非常好的答案。你还记得吗,阿姆斯特朗是溺水死的。假如阿姆斯特朗神经错乱,他在杀了那些人后,有什么能阻止他跳下悬崖或是企图泅水到大陆上去呢?
“这是一个很好的结论——可是它说不通。不行啊,先生,这说不通啊。首先有警方外科医生的证明。医生八月十三日一大早就上了岛。他说不出多少对我们有帮助的东西。他能说的是,这些人的死亡时间至少在三十六小时以上,也许还要长得多。但是对阿姆斯特朗,他说得比较肯定,说他的尸体被冲上岸之前在水里已经泡了
八个小时。据此推算,阿姆斯特朗肯定是十日夜间至十一日早晨的某个时间掉进海里的—我要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找到了尸体被冲上岸的地点—尸体夹在两块岩石之间,岩石上有一些碎布片和毛发。肯定是十一日涨潮的时候被放到那里的——也就是说在上午十一点左右。在此之后,风暴逐渐平息,随后的高水位线比这个要低得多
“我想,你也许会说,那天晚上阿姆斯特朗把其他三个人收拾了之后才下海的。可是还有一个问题,而且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阿姆斯特朗的身体是被人拖放到那个高水位线以上的地方的。我们发现那是一个任何潮水也冲刷不到的地方。他的尸体就被放在那里——全身整整齐齐。

尾声
苏格兰场助理厅长托马斯·莱格勋爵气恼地说:“整个案情真的不可思议!
梅因巡警带着几分敬意说:“我知道,先生。”
助理厅长接着说:“岛上死了十个人,连一个活的也没有。这无法解释嘛!”
梅因巡警不动声色地说:“可是,事情就是这样,先
生
托马斯·莱格勋爵说道:“真见鬼,梅因,他们肯定是
被人害了。”
“这正是我们的问题,先生。
“医生的报告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没有,先生。沃尔格雷夫和隆巴尔德都遭到枪击,前者被击中头部,后者被打穿心脏。布伦特小姐和马尔斯顿死于山奈中毒。罗杰斯太太死于大剂量氯醛。罗杰斯的脑袋被劈开。布洛尔脑袋被砸扁。阿姆斯特朗溺水而死。麦克阿瑟背后遭袭,头颅被打碎,韦拉·克莱索恩被吊死
助理厅长皱起眉头说道:“实在太讨厌——整个都是
他略加思索之后没好气地说:“你的意思是说你没有能够从斯蒂科尔黑文的人那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该死的,他们肯定知道一些情况。”
梅因警官耸了耸肩。
“他们都是些普通的规规矩矩的、以航海为生的人。他们知道那个岛是一个姓欧文的人买下的。他们知道的大概就这么多。”
谁向岛上供应物品?这些安排都是谁作出的?”
“一个姓莫里斯的人。艾萨克·莫里斯。”
“他对这一切是怎么说的?”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先生。他已经死了。”
助理厅长皱起了眉头。
我们了解莫里斯这个人吗
“哦,是的,先生。我们知道他的一些情况。这个莫里斯,不是个善良之辈。三年前他参与了本尼托的股票推销诈骗—这件事我们可以肯定,不过我们还没有证据。他搅在这件欺诈案之中。可是我们还是抓不着证据。这个莫里斯,是个很谨慎的家伙。”
“是他在幕后操纵这个岛的交易?”
“是的,先生,这笔买卖是他做成的——不过他却声明说,他是为第三者购买的,但没有明说是为谁。”
“那么从财政的角度肯定可以发现一些线索?”
梅因警官笑了笑
“你是不了解这个莫里斯!他编造数据的本领就连国内最有资质的会计师也找不出漏洞。在本尼托一案中我们就尝到了滋味。不行啊,他没有露出雇用他的人任何蛛丝马迹
助理厅长叹了口气。梅因警官继续说:“所有的安排都是莫里斯在斯蒂科尔黑文一手操办的。作为‘欧文先生’的代理而代表他自己。他对那里的人解释说,那里要进行某种试验
有人打赌要在荒岛’上生存一个星期—来自岛上的任何要求帮助的请求都不会被理会。托马斯·莱格勋爵不安地动了动身子说:“你是说那
些人没有产生任何怀疑?即使当时也没有?
梅因耸了耸肩说:“先生,你忘了,索吉尔岛以前属于那个年轻的美国人埃尔莫·罗伯逊。他曾经在那儿举行过一些异乎寻常的聚会。我可以肯定,当地人见了会目瞪口呆的。但是久而久之他们习惯了,他们开始觉得和索吉尔岛有关的任何事情都可能是不可思议的。所以先
生,你只要这样想一想,就会觉得这都是很自然的了。”
助理厅长神情忧郁地承认他觉得是这么回事
梅因说:“弗雷德·纳拉科特—那几个人就是他带到岛上去的——确实说过一件令人开窍的事情。他说他看见这些人之后,感到非常惊讶。‘一点儿也不像罗伯逊先生的客人。我觉得,事实上他们都很正常,也都很文静,这就使他没有按照莫里斯的指示行事。他听到失事
求救信号之后,便弄了一条船到岛上去了。”
“他和另外几个人是什么时候去的?
“那个求救信号是几个童子军在十一号早晨发现的。当天到那儿去已经不可能了。那些人是十二号下午去的,是可能登上该岛的第一时间。他们都很肯定的是,在他们登上该岛之前,不可能有人离开岛。风暴之后海浪很大
“有没有人能游上岸?”
“离海岸有一海里,海上的浪很大,海滩上的碎浪也很大。在峭壁上端有许多人,包括童子军和其他人,都在向那个岛的方向看,都在观察着。”
助理厅长又叹了口气说:“你在那个房间发现的留声机唱片怎么样?你从那上面能不能得到也许有所帮助的东西
梅因警官说:“这个我查了。那是一家做戏剧和电影效果的公司提供的。东西是由艾萨克·莫里斯收转UN·欧文先生的。看来是为了那场尚未登台的业余演出。那场演出的打字文稿是和唱片一起归还的。”
莱格说:“主题是什么呢,啊?
梅因警官忧郁地说:“我正要谈这个问题,先生。”
他清了清嗓子说:“我对这些指控进行了尽可能详细的调查
我是从罗杰斯夫妇开始的,因为他们是最先上岛的。他们给布雷迪小姐当佣人,可是这位小姐突然死亡。从给她治病的那个医生嘴里,没有问出任何东西。他说他们肯定没有下毒药,也没有做过类似的事,不过他本人相信确实有些事情很奇怪——她的死跟他的疏忽有关。
还说这种事情不大可能找到证据。
“还有那个法官沃尔格雷夫先生。这倒没什么。他是审判西顿的法官

四
韦拉最后离开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刚才她老半天没有动弹,这纯粹是一种生理反应。她根本没有其他任何想法,只觉得一股愉快的安全感。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肚子饿了,十分困乏。主要
是想睡觉。她想躺在自己的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也许明天他们会来营救她——一但是她已经觉得无所谓了。留在这个岛上她也不在乎。倒不是因为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哦!令人愉悦、舒畅的平静
她站起来,抬头看了那幢别墅一眼。
再也不必担惊受怕了!等待她的将不再是恐怖!那
只是一幢普通的、建造得非常现代的别墅。可是,今天早些时候,只要看它一眼,她就会浑身发抖……
恐惧一恐惧真是一个怪物…
不过,现在恐惧已经不复存在。现在她已经征服——已经战胜了最致命的威胁。她靠自己的灵活和机敏扭转了局面,战胜了可能杀死她的人。
她开始朝上面的别墅走去。
太阳即将落山,西边的天空出现了一道道红色和橙色的霞光。这是何等的美丽,何等的宁静……
韦拉心里思忖:“这一切也许只是一场梦…,,”
她非常疲惫—疲惫不堪了。她的四肢酸痛,眼皮不住地打架。不用再害怕什么了……要睡上一觉。睡觉
·睡觉……好好睡一觉…
安安稳稳地睡一觉,因为这个岛上只有她一个人。只剩下一个小瓷人了。
她微微笑了笑。
她从前门走进去。别墅里显得异样的平静。
韦拉心想:“一般说来,谁也不想在这里睡觉,因为这里的每个房间几乎都有死人!”
她要不要到厨房去给自己弄点儿吃的?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决定还是不去。她真的太累了……
她在餐厅门口停下。那张桌子中间还剩下三个小瓷人
韦拉哈哈大笑。她自言自语地说:“亲爱的,你们落后了
她拿起其中的两个,随手把它们扔到窗外。她听见它们在平台石头上摔碎的声音。
她拿起第三个小瓷人,把它握在手里说:“你可以跟我一起走。我们赢了,我亲爱的!我们赢了!”
韦拉把小瓷人握在手里,开始爬楼梯。她爬得很慢,因为她突然觉得双腿发软
“这个小兵人,孤单又影只。”末尾一句是什么呢?哦,对了!“他去结了婚,一个也没剩。
结了婚……·有意思,她怎么突然又有了那种感觉,觉得胡戈就在这幢房子里
非常强烈的感觉。是的,胡戈就在楼上等着她呢。
韦拉自言自语地说:“别犯傻了。你现在这么累,竟然胡乱想象那些美妙的好事
她慢慢地向上爬到顶端的时候,有个东西从她手中落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她没有意识到左轮枪从手中滑落。她只意识到手里还握着个小瓷人。
这幢房子里真安静啊!可是——它似乎不像一幢空房子
胡戈,在楼上,等着她
“这个小兵人,孤单又影只。”末尾一句是什么来着?
是关于结婚——还是其他什么呢?
现在她已经来到自己的房门口。胡戈正在里面等着
她——她非常肯定。
她把门打开…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是什么呀——吊在天花板钩子上的?一根打着活扣的绳子?还有一张可以站上去的椅
子—张可以踢开椅子……
这就是胡戈所希望的
而且这也是那首童谣的最后一句。“投缳上了吊,一个也没剩
小瓷人从她手中脱落。它可怜巴巴地滚向一边,在护栏上撞得粉碎。
韦拉像个机器人似的向前走。这就是结局—在这里那只冰凉潮湿的手(当然是西里尔的手了)曾经摸过她的喉咙

“你可以到礁石那边去,西里尔…”

那就是谋杀——就那么简单!
可是后来你还记得…
她爬上那张椅子,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就像夜游的人一样……她调整了一下套在脖子上的绳子扣。
胡戈正看着她做她应该做的事呢。
她一脚踢开了那张椅子……

第十六章
一
经历过漫长的岁月……沧海桑田的变迁……时间已经静止………它静静地站着——它经历了亿万年
不,只有一分钟左右……
两个人站在那里,看着躺在那里的死人韦拉·克莱索恩和菲利普·隆巴尔德慢慢地、非常
缓慢地抬起头来,相互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二
隆巴尔德哈哈大笑。
他说:“原来如此,是不是,韦拉?”韦拉说:“这个岛上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除
了我们两个……
她的声音很低——低得像耳语
隆巴尔德说:“精辟。所以我们知道自己的处境,对不对
韦拉说:“那个大理石熊的鬼把戏,是怎么干成的呢
他耸了耸肩。“变魔术的把戏,我亲爱的——非常娴熟……
他们的目光再次相遇。
韦拉心下思忖:“我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认真地看看他的脸呢?一只狼——就是这样——狼脸……
那些可怕的牙齿……
隆巴尔德再次开口说话,他的声音仿佛在咆哮——危险——威胁:“这就是结局,你明白吗?现在我们已触及到事情的真相。而且这就是结局了……”
韦拉平静地说:“我明白
她凝望着大海。麦克阿瑟将军也曾经凝望大海什么时候—仅仅是昨天吧?抑或是前天?他也说过
这就是结局…”之类的话。
他在说那番话的时候,抱着一种接受的心态一几
乎是求之不得
可是对韦拉来说,那番话——那种想法——是难以
接受的。
不,这不应当是结局。
她看着……躺在眼前的死人说:“可怜的阿姆斯特朗医生……
隆巴尔德讥讽地说
这是怎么回事？女人的怜悯？
韦拉说:“怎么了?难道你就没有丝毫的同情心
他回答说:“我就不同情你。别指望我！
韦拉再次看了看地上的死人
她说：我们必须把他抬走。把他抬到别墅里去
“我想,你是想让他和其他受害者到一起去,是吗?
干净利落。依我看,就让他待在这里好了。韦拉说:“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把他弄到海水冲不
到的地方吧
隆巴尔德笑起来。他说:“如果你希望这样。
他弯下腰去拽那具尸体。韦拉靠在他身上帮
他一把。她使上了浑身的力气又拖又拽。
隆巴尔德喘着气说:“不是一件容易事。”不过,他们还是把尸体拖到了高于最高水位标记的地
方
隆巴尔德直起腰来,问道:“满意了吗?”
韦拉说:“相当满意她的语气使他产生警觉。他立刻转过身。就在他想把手伸进口袋的时候,他已经知道口袋会是空的她已经退到一两码开外的地方,手拿左轮枪面对着他“原来这就是你这种女人孤独的原因!你想掏我的口袋
她点点头。
她把枪稳稳地、不摇不晃地拿在手上。现在死亡离菲利普·隆巴尔德已是近在咫尺。他知道,死亡从来没有离他这么近过。
可是他并没有被吓倒。
他以命令的口气说:“把枪给我。”
韦拉哈哈大笑。
隆巴尔德说:“来吧,把它给我。
他的脑瓜迅速运转起来。哪种方式——什么办
说服她——把她稳住或者迅速冲过去——
隆巴尔德一生中总是采取冒险行动。现在他又这样做了
他不紧不慢、很讲道理地说:“现在听我说,我亲爱的姑娘,你听我说
接着他就冲了过来,动作之快就像一只黑豹——就
像所有猫科动物一样
韦拉不由自主地扣动了扳机
隆巴尔德跃起的身躯在空中瞬间停留之后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韦拉有气无力地走上前来,手里的左轮枪随时准备击发。可是已经没有防备的必要。菲利普·隆巴尔德死了——子弹穿透了他的心脏…
三
韦拉如释重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再也不会有恐惧—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岛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她活了下来….·她坐在那里——无比的高兴—无比的平静…
再也没有恐惧…·

坐在厨房里吃早饭的人只剩下三个。
外面阳光和煦,天气晴朗。风暴已经过去。
随着天气的变化,被困在岛上的人情绪也发生了变
化
现在他们好像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是啊,危险依然存在,不过现在的危险是在白天。昨天外面狂风怒号,恐惧气氛像毯子一样裹着他们,现在这种令人瘫痪的气
氛已经一扫而光。
隆巴尔德说:“今天,我们看看能不能从这个岛的最高点用镜子发出反光信号。我希望在峭壁上玩耍的年轻人能够识别我们发出的SOS求救信号。晚上我们可以点燃篝火——可惜这里没有多少柴火——再说,别人也
可能以为这里正在唱歌、跳舞、娱乐呢。”
韦拉说:“肯定有人看得懂莫尔斯电码。这样他们就能来把我们救出去用不着等到今天晚上
隆巴尔德说:“天是晴了,可是海面上并不平静。还
是波涛滚滚!要到明天他们才能让小船靠上这个岛。”
韦拉大声说:“还要在这个地方行
待一个晚上啊!
隆巴尔德耸耸肩说:“不妨正视它!我想,二十四小
时就行了。如果我们能熬过这段时间,我们就没事了。”
布洛尔清了清嗓子说:“我们必须弄清楚一件事。阿
姆斯特朗究竟怎么了
隆巴尔德说:“这个嘛,我们已经有了一件证据。餐桌上只剩下三个小瓷人了。看来阿姆斯特朗已经死
了
韦拉说:“那你们怎么没有找到他的尸体呢?”
布洛尔说:“确实
隆巴尔德摇摇头说:“也真他妈的怪——无法解
释
布洛尔没有把握地说:“也许被扔进了海里。”
隆巴尔德不客气地问道:“谁扔的?是你?你看见他从前门出去的。你到我房间来找我。我们一起出去找的。我他妈哪有时间杀了他,再背着他的尸体在岛上走
动
布洛尔说:“我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我知道。”布洛尔说:“那把左轮枪。那是你的枪。现在在你手
隆巴尔德问道:“什么事?
上。没有证据能说明它不是一直在你手上的。”
“得了吧,布洛尔,我们都被搜查过。”
“是的,在搜查之前你可以把它藏起来。然后你再把它拿回来
“我的老笨蛋,我对你发誓,有人把它放回了我的抽屉。我发现它在我抽屉的时候,那种惊讶程度是前所未有的
布洛尔说:“你想让我们相信这样的事!阿姆斯特朗或者其他人究竟为什么又要把枪放回去呢??
隆巴尔德无奈地耸起肩膀。
“我是一无所知。简直是疯了。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这样做似乎毫无意义。”
布洛尔表示同意:“的确毫无意义。你满可以编个更好的谎言。”
“这恰恰说明我说的是事实,不是吗?”
我可不这么看。”
菲利普说:“你是不会的。”
布洛尔说:“听我说,隆巴尔德先生,如果你是个诚实的人,就像你伪装的
菲利普嘟囔着说:“我什么时候说我是个诚实的人?没有,我从来没有说过。”
布洛尔寸步不让地说:“如果你说的是真话—那只要做一件事情。只要那把枪在你手上,克莱索恩小姐和我就要受你的摆布。唯一公平的做法就是把枪和其他东西存放在一起还是你和我各控制一把钥匙。
菲利普·隆巴尔德点燃一支香烟他吸了一口之后
说:“别犯傻了
“你不同意?
我不同意。枪是我的，我要用它来自卫—一枪我
是要留着的
布洛尔说:“这样看来我们肯定只有一种结论。”
“说我是U·N·欧文?你他妈的想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不过我倒要问问你,如果是这样,我昨天晚上为什么不用左轮枪把你干掉?我可以干掉你二十次。”
布洛尔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这倒是事实。那你
肯定是有原因的。”
韦拉一直没有介入。此刻她有些激动地说:“我想
你们两个人的表现就像一对白痴。”
隆巴尔德看了她一眼问:“此话怎讲?
韦拉说:“你们忘了那首童谣。难道你们没有看见那里面有一条线索吗?
她意味深长地诵读起来:“四个小兵人,出海去逞能;一个葬鱼腹,还剩三个人。”接着她又说:“葬鱼腹—这是个重要线索。阿姆斯特朗没有死……他把那个小瓷人拿走,是让你们相信他死了。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一一阿姆斯特朗还在岛上。他玩失踪为的是分散你们的注意力
隆巴尔德再次坐下来
他说:“你知道,也许你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