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焉识本是上海大户人家才子+公子型的少爷,聪慧而倜傥,会多国语言,也会讨女人喜欢。父亲去世后,年轻无嗣的继母冯仪芳为了巩固其在家族中的地位,软硬兼施地使他娶了自己的娘家侄 …… [ 展开全部 ]
  • 作者:严歌苓
  • 出版社:作家出版社
  • 定价:38.00元
  • ISBN:9787506373753
  • 2018-03-24 19:59:15 摘录
    祖父对我的解释是:“碰上跟文字打交道的事情,能不做就不做。到头来都是吃力不讨好。”
    “我认为当主编是荣誉。”
    祖父说:“你想想看,我还要荣誉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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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3-22 16:33:24 摘录
    他跟着婉喻祖孙三人来到婉喻家的弄堂口,目送她们不徐不缓地走进去,再次被撇在黑影子里。等她们进了弄堂,他就开始往楼上看。婉喻信中告诉他,房子是临街的,所以从他站立的位置应该能看到婉喻的窗口亮灯。她们能在点心店和陌生人坐在一个桌吃团圆饭,他也能跟她们人鬼两不扰地团圆。几分钟以后,三楼的一家亮灯了。那是带个小阳台的屋子,灯光透出来,照着绳子上晾晒的衣服。他真的像进入了她们的生活,满心的温柔和酸楚。这时阳台的门开了,他看见出来的人是丹珏。等丹珏消失以后,阳台上晾晒的衣服也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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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3-22 16:31:41 摘录
    丹珏把一摞热气腾腾的笼屉端向婉喻那个桌,然后拖来一个凳子,别别扭扭地坐下来。接下去,陆家三代女子跟两个陌生年轻男女吃起团圆饭来。也许这样的场景常常发生,这样的晚餐是她们的幸福时光。丹珏没有自己的家,那一份博士工资,跟母亲赚的钱应该吃得起这种晚餐。他站在窗外的黑影里,站得成了黑影的一部分。他和自己的家庭明处、暗处地共存,他不介意永远就这样参与她们的生活,暗暗地做这个家庭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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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3-22 16:28:05 摘录
    喻把他扭送到公安局,这样对婉喻可能有利,对孩子们可能更有利。
    丹珏的英文对敌喊话说得很透彻,假如他对他们的母亲还有丝毫顾念的话,对他的孩子们还有丝毫责任心的话……·对,就这么办,让婉喻亲手把他送到公安局,他挨枪子也为婉喻的政治进步赚上几分。这样他对那颗子弹就会更想得开。他越来越清醒,两个拳头搁在棉被下面越抓越紧,抓出两手心的汗来。他将跟婉喻美美地吃一顿晚饭,找一个情调好的餐馆,梅陇?…不,梅陇镇不行,还是西餐比较优雅,那就国际饭店。这是推迟了几十年的一顿晚餐,之间不再夹着个恩娘。他们会喝点法国红葡萄酒。他要好好地正面地看看婉喻,告诉她浪子回头金不换,就算判刑流放最终使得一个浪子回头,让老浪子终于识了好歹,看到他误了自己和婉喻什么,那就是国家替陆家办了一件正事。假如说完了这些,还有时间,他会告诉她有关一个叫韩念痕的女人,他会请求她
    宽恕
    第二天下午五点的时候,他已经在小人书摊子上坐好了。马路对过的学校大门里又是先放出学生再放出老师,最后放出了婉喻。他会丰上去帮她挎那个沉重的皮包吗?……他们蛮可以这样度过晚年:他到她学校门口来,接过她的皮包,和她散淡地谈天,挤进普通人民的电车。但是没有一场囚禁和放逐,他这个老浪子会回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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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3-22 16:19:44 摘录

    即便丹珏已经报告了公安局,警察现在拿婉喻做诱饵、只等他上钩,那也没什么,他必须见到婉喻。六十二岁,可死可不死,他图活可不活,见了婉喻,讲两句推迟了四十年的情话(可以用英文讲,省得把两个人窘坏),他陆焉识就死活两便。帽子里的黑夜散意多日没洗的头发气味。这是个纯粹个人的黑夜,跟外面的那个夜隔开了。外面是打牌的叫嚷声,吃东西的吧唧嘴声,气味也渐渐肥腻起来,人这种杂食动物挤在一块比任何动物的气味都坏,对此住了近十年监房的陆焉识一再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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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3-21 21:55:35 摘录
    恩娘事事跟婉喻比,事事要占婉喻的上风。三个人乘汽车出门
    婉喻只能坐在司机旁边,后面的座位是焉识陪恩娘坐的。现在他油腔
    滑调,跟年轻的继母胡扯,不但让她占婉喻的上风,更让她占全上海女人的上风。恩娘撅起嘴,嗔他一眼。焉识知道他此刻的身份是多重的,是继子、侄女婿,最重要的,是这个孤寡女人唯一的男性伴侣。他不在乎恩娘那一眼多么媚,多么抹杀辈分甚至体统。恩娘暗中想在他身上索取什么就索取什么吧,恩娘是被牺牲到陆家的,总有人要承担这份牺牲。
    焉识再次把党参红枣端起来,一面说他要去责问婉瑜喻,一面就要把调羹往恩娘嘴里送。眼泪把恩娘的脸弄成了出水芙蓉。这就是恩娘要的:不平等,不公道。她就该得到偏心偏爱。一个不幸的中年寡妇,连自己亲生的儿女都没一个,你要她跟别人——比如跟婉喻讲平等公道,那才正是不公平不公道。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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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3-21 21:41:38 摘录
    婉喻的信一月一封,谈儿子、女儿、孙子、孙
    女、外孙、外孙女。她说得详尽极了,都是细节,当时两岁的我误把
    一颗话梅放进嘴里,酸出一张怎样的滑稽面孔,婉喻都用她娟秀的小
    楷一笔一画写给了丈夫。孩子们的成长他一点都没有错过。家里成员的生活也从来没落下过他。婉喻的信里,一半写现时,还有一半,是写过去。焉识、婉喻还有恩娘的过去,在婉喻那里都有完整的备份。某件事,发生在哪里,怎样发生,焉识你还记得吗?看信的时候,陆焉识发现冯婉喻总是记住事情美好的那一半,或者说,同时发生于他们的事情,可以给看得美好,也可以给看得庸常。婉喻在她信里跟他
    重新过一遍那些日子,把它们过成了好日子。
    我也想把回忆变成这样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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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3-19 18:43:16 摘录
    焉识看着她,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她又说:“你假使有用场,也用不着请人家吃这顿夜饭了。他们这些流氓也不会到家门里来欺负我们了。你晓得他们是啥人?”
    焉识笑笑,当然晓得的,是政府腐败官员勾结的青红帮,借收日产的名义霸占民产。
    “老早呢,觉得你没用场好,心底里不龌龊,人做得清爽。太有用场的人都是有点下作的。现在看看,没用场就是没用场。中国是个啥地方?做学问做三分,做人做七分。外国的人要紧的是发明这种机器发明那种机器,中国人呢,要紧的就是你跟我搞,我跟你斗。你不懂这个学问,你在中国就是个没用场的人。
    战前和战后的恩娘简直是两个人。战后的恩娘居然有这样的洞察力,看穿她曾经的心头肉陆焉识是个没用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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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7-12-11 11:34:46 摘录
    那个大草漠上来的邓三钢离开上海一个礼拜之后,我祖父陆焉识失踪了。
    那天晚上,他的小女儿丹珏和丈夫刘亮吵了一架。为什么吵,谁也不清楚。一般来说,丹珏在做出一步退让时总会抗争一下,吵两句,但刘亮明白她最终自会听话。也许陆焉识是听见了这段争吵走开的,也许他早就蓄谋走开。清晨丹珏从房里出来上马桶间,发现父亲的房门开着,就走进去。一封信留在桌上,是给我的。信非常简单,告诉我他走了,要我转告我父母和丹珏孃孃,他怕告辞太麻烦,所以没有告辞。以后万一在美国的丹琼孃孃问到他,替他解释一句。随便怎样解释都行。我猜想是邓指的小儿子给了他启发,让他意识到,草地大得随处都是自由。
    他把他的衣服带走了,还带走了我祖母冯婉喻的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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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7-12-11 11:27:42 摘录
    我想这就是我太祖母冯仪芳说的“没用场”。一般此类“没用场的人”都有一身本事,误以为本事可以让他们凌驾于人,让人们有求于他们的本事,在榨取他们本事的同时,至少可以容他们清高,容他们独立自由地过完一生。但是他们从来不懂,他们的本事孤立起来很少派得上用场,本事被榨干也没人会饶过他们,不知如何自身已陷入一堆卑琐,已经参与了勾结和纷争,失去了他们最看重的独立自由。
    我的太祖母冯仪芳说陆焉识“没用场”,正因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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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7-12-11 11:11:55 摘录
    焉识慢慢直起腰。婉喻已经抿住了嘴,闭上了眼。该说的说了,听的打听着了,脸上一派满足。
    没人问焉识和婉喻这辈子最后几句窃窃私语是什么。只有他们的孙女不太懂事,不太识相地追问:“恩奶最后说了什么?”
    焉识神秘地一笑。
    冯学锋后来是从陆焉识的回忆录中得知了老伉俪最后的情话——
    妻子悄悄问:“他回来了吗?”
    丈夫于是明白了,她打听的是她一直在等的那个人,虽然她已经忘了他的名字叫陆焉识。
    “回来了。”丈夫悄悄地回答她。
    “还来得及吗?”妻子又问。
    “来得及的。他已经在路上了。
    “哦。路很远的。”
    婉喻最后这句话是袒护她的焉识:就是焉识来不及赶到也不是他的错,是路太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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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7-12-11 10:32:43 摘录
    婉喻说:“你当然晓得啥人害了我!”
    子烨还要逗失忆的母亲玩下去,也笑了一下:“姆妈更加晓得吗?啥人害你的啊?”他用很戏剧化的眼色朝陆焉识瞟一眼,嘴朝同一个方向一歪。他知道这样跟母亲玩等于夺下瘸子的拐杖逗玩,揭掉秃子的帽子逗秃子玩一样低级趣味,不失残忍,但他早在乎趣味,也受惯了残忍了。再则,他愿意丢失他曾经的趣味来忍受别人对他的残忍吗?这不也是父亲陆焉识造下的孽,也该清算?更加笑嘻嘻的——大人不见小人怪的那种笑,自我厌恶的那种笑。“姆妈,不是这个人害了你吗?”他干脆伸手指着陆焉识,如博物馆讲解员一样手势明确,耐心尽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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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7-05-30 18:23:12 摘录
    圆滑与刚直,纯真与现实,在小孩的身上都出现,怪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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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7-05-25 07:38:31 摘录
    他怎么能让大卫这样的人明白,他做什么事,写什么文章,都是出于他自己的道德审美。或者说出于一种道德趣味。各人有各人的趣味,不符合他趣味的,他就会觉得不适,或者恶心。对,就是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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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7-05-25 07:34:24 摘录
    焉识渐渐地沉默了。他不想和大卫再争什么。像大卫这样理解世界,倒也简单:要么无产阶级,要么资产阶级。就像焉识二十岁时理解的世界那样,一切分野无非是知与无知。知,产生文明;无知,保持野蛮。
    管他什么是是非非,想弄清楚是非,就是在触碰政治,一旦触碰,似乎都是要犯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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