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套的大团圆结局能成为现实就很了不起。

人类所做的并不是自己去控制,而是思考没能控制的借口以及更改目标。

“没有人能承受死亡的恐怖。人如果死了,灵魂也就消失了。本来所谓的灵魂与精神,就像体内发生的化学反应的附赠品一样。听着,我再说一次。我对自己会死这件事怕得不得了,但是,你会消失这件事却比这更可怕。所以……我就开始逃避。我对活着感到害怕。但死更可怕。我什么都不想思考。”

“物体在水中会有浮力。严格来说,是会受到液体向上的作用力。但有趣的是,据说浮力的大小和重量没有关系。”
“什么意思?”
“既然是往上浮，一般就会觉得和重量有关。但其实不是,浮力的大小是由体积决定的。物体的体积越大,浮力就越大。”
“这又如何?”
“假设你倒满了水,让冰浮在上面。”
“我不。”
“假设啦。然后,冰融化后,水的量就会相应增加,你是不是觉得水会从杯子里溢出?但是,实际上不会。水位是不变的。若要问为什么,就是拜刚才的浮力所赐。”
“是说那玩意儿在做工吗?”
“是的。即使冰不见踪迹,整体的量却不会变。很像人类的死亡吧?”
“完全不觉得。”为什么浮力能和人类联系在一起?我难以理解。如果是人掉到水里死亡,我还可以联想一下,但不是这么回事。
“就算一个人死亡后消失,就整体来说,并不会相应地减少什么。”
“原来是这样。”一个人的死亡不会引起社会的注意,对总体没有影响,是这个意思吗?如果是这么回事,我也颇有感受。我这么一说,香川又加了一句:“你这么理解也可以。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成即使死亡也不会消失。”
这是在说人类依赖的幽灵和魂魄吗?什么即使死了,灵魂也会留下,所以我们还是在一起之类的。”
香川笑了:“不是啦。只是说,会有许多人记得死去的人。所以我觉得人类以这种形态留了下来。”
“就像冰融化后和水混合吗?”
“是的。会溶入某个人的记忆中,所以不会减少。”
“我对你的思路无话可说。”我坦白回答,“不过,我对这个浮力挺有好感。”
“好感?对浮力?”
“那玩意儿也在做工吧?我对勤勉认真工作的事物有好感。”
“唔,虽然确实浮力做功啦。”香川兴味索然地嘟囔了一句。

家里的墙壁、柱子、榻榻米、拉门、地板、冰箱、洗衣机、窗户、窗帘、电视机、书架、天花板的纹路、马桶上的瑕疵……没有一处不曾留下女儿的记忆。我几乎愿意相信,只要取下任意一处的记忆,
并以自己的肌肤温暖,女儿就能从中重生。
对女儿的回忆,并不仅发生在活动或是特别的事件时。不如说,在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中,女儿说出的话、做出的行为、哭泣的小脸、含笑的双眼、怄气的表情、认真踏着自行车的背影,以及感冒后熟睡的模样,才是我们对女儿的记忆。这些记忆密密地填满了我们的心。然而女儿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她殒于十岁那年。这个事实让我们意识到也教会了我们,什么是生无可恋。
如果可以——美树曾经这么说:“我没有生她就好了。”她的后悔沉重而痛切。出生与否,自己并不能选择。我的心情也相同。人原本就会死。如果出生后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早晚都会死去,那么一开始就不存在是否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