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描述从民国六十三年夏天的一个午后,主人公李青因与同学发生暧昧行为被学校记大过开除,遭一直期盼他报考军校的老兵父亲赶出家门开始,这名边缘少年如何在历经母亲、弟弟亡故、被 …… [ 展开全部 ]
  • 作者:白先勇
  • 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
  • 定价:25.00元
  • ISBN:9787539939483
  • 2018-06-15 08:57:47 摘录
    “阿凤的血,滚烫的,流得一地,就流在这里。我把他抱在怀里,他那双垂死的眼睛,望着我,一点怨毒也没有,竟然还露着歉然和无奈的神情。他那双大大的、痛得在跳跃似的眼睛,跟了我一辈子,无论到哪里,我总看得到他那双痛得发黑的眼睛。那天晚上,我记得我坐在台阶上狂叫:火!火!火!我看见满天的星火都纷纷掉了下来,落在莲花池里,在熊熊地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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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6-15 07:53:24 摘录
    你不是老笑我做樱花梦吗?现在我的梦里真的有了樱花了。明年春天,樱花开的时候,我会穿了和服在樱花树下照张相片寄给你。
    小玉真到日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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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6-15 07:38:36 摘录
    我突然记了起来,那晚傅老爷子告诉我,抗战胜利后,他带了阿卫到青海去视察。他们两父子一人得了一匹名驹“回头望月”跟“雪狮子”。傅卫跨上雪狮子,在碧绿草原上放蹄奔驰,赢得在场的官兵们一片喝彩,那一刻,傅老爷子内心的喜悦与骄傲大概达到巅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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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6-14 23:16:52 摘录
    站在月台上,吴敏两只手提满了包裹,对他父亲说道:
    “你还需要什么,写信来给我好了。”
    吴敏父亲用手拭去了额上的汗水,一双散涣的眼睛直发怔,沉吟半天说道:
    “够了,不要什么了。”
    过了半晌,他却卷起他右手的衬衫袖子,露出细瘦的手腕来,举起给吴敏看。
    “这个癣,生了两年。总也不好,痒得难过得很。你知道有什么药可以医没有?”
    吴敏父亲的手腕上,重重叠叠,长满了一圈圈的金钱癣,有的结了疤变成赤红色,有的刚抓破,露出鲜红的嫩肉来。
    吴敏皱了皱眉头,说道:
    “你早又不说,南洋百货公司对面就是华美药房,他们有一种‘疗百肤’,是治癣的特效药——这样吧,我买了寄到二叔家给你好了。”
    吴敏父亲瞅了吴敏一眼,点了点头,把衬衫袖子仍旧放下,也就不做声了。我们三个人默默地立在月台上,好一会儿,吴敏才突然若有所思地叮嘱他父亲道:
    “阿爸,你到了二叔那里,二叔不讲究,二婶的为人你是知道的,她那里的便宜,千万占不得。”
    “晓得了。”吴敏父亲应道。
    “那瓶生发油,你一到就先拿去送给二婶,就说是我买给她的,那是她常用的牌子。”
    吴敏父亲又点了点头。火车进站,吴敏等他父亲上车找到座位,才一包一包将衣物从车窗递进去给他。吴敏父亲坐定后,又从窗口伸出半截身子来,指了一指他的右手腕。
    “阿敏,癣药,莫忘了,痒得很难过——”
    “知道了,”吴敏皱起眉头,答道,“我寄给你就是了。”
    火车开动,出了站,吴敏仍怔怔地站在那里,眼睛一直遥望着远去的火车,非常平静地说道:“我父亲,今天早上刚出狱,他在台北监狱坐了三年的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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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6-14 18:42:28 摘录
    “你们是一群失去了窝巢的青春鸟。”他满面悲容对我说道,“如同一群越洋过海的海燕,只有拼命往前飞,最后飞到哪里,你们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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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6-14 17:52:30 摘录
    吴敏追上来,气吁吁地问道:
    “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我们呢,阿青?我们逐什么?”
    “我们逐兔子!”我叫道。
    我们都哈哈笑了起来,我们的笑声在夜空里,在那条不设防的大马路上,滚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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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6-14 16:49:10 摘录
    上次盛公开“派对”,我们吃完喝完,大家成群结队,一哄而散,谁也不肯留下来陪盛公消夜,喝红枣桂圆汤,听他那些讲了又讲的古老故事。在空旷的客厅里,盛公独自颓然靠在太师椅上,茶几上,烟尸酒罐,糖纸瓜子壳,堆积如山。盛公突然感伤起来,淌下了两滴衰老的眼泪,对杨教头慨叹道:“杨胖子,老来无子,到底是凄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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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6-13 09:40:30 摘录
    那晚下着大雨,雨水在窗玻璃上蜿蜒地流着。对面晚香玉的霓虹灯影,给混得红绿模糊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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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6-13 09:39:15 摘录
    可是一个夏天,也不过三个月的光景,一个人的一身肉,会骤然间耗得精光,只剩下一层皮,一把骨头。一个夏天,只要一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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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6-13 09:37:08 摘录
    在我们这个王国里,我们没有尊卑、没有贵贱,不分老少、不分强弱。我们共同有的,是一具具让欲望焚炼得痛不可当的躯体,一颗颗寂寞得发疯发狂的心。这一颗颗寂寞得疯狂的心,到了午夜,如同一群冲破了牢笼的猛兽,张牙舞爪,开始四处狺狺地猎狩起来。在那团昏红的月亮引照下,我们如同一群梦游症的患者,一个踏着一个影子,开始狂热地追逐,绕着那莲花池,无休无止,轮回下去,追逐我们那个巨大无比充满了爱与欲的梦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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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6-13 08:52:46 摘录
    在我们的王国里,只有黑夜,没有白天。天一亮,我们的王国便隐形起来了,因为这是一个极不合法的国度:我们没有政府,没有宪法,不被承认,不受尊重,我们有的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的国民。

    我们那个无政府的王国,并不能给予我们任何的庇护,我们都得仰靠自己的动物本能,在黑暗中摸索出一条求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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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5-31 01:26:50 摘录
    一阵不可抑止的心酸,沸沸扬扬直往上涌,顷刻间我禁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这一哭,愈发不可收拾,把心肝肚肺都哭得呕了出来似的。这几个月来,压抑在心中的悲愤、损伤、凌辱和委屈,像大河决堤,一下子宣泄出来。俞先生恐怕是我遇见的这些人中,最正派、最可亲、最谈得来的一个了。可是刚才他搂住我的肩膀那一刻时,我感到的却是莫名的羞耻,好像自己身上长满了疥疮,生怕别人碰到似的。我无法告诉他,在那些又深又黑的夜里,在后车站那些下流客栈的阁楼上,在西门町中华商场那些闷臭的厕所中,那一个个面目模糊的人,在我身体上留下来的污秽。我无法告诉他,在那个狂风暴雨的大台风夜里,在公园里莲花池的亭阁内,当那个巨大臃肿的人,在凶猛地啃噬着我被雨水浸得湿透的身体时,我心中牵挂的,却是搁在我们那个破败的家发霉的客厅里饭桌上那只酱色的骨灰坛,里面封装着母亲满载罪孽烧变了灰的遗骸。俞先生一直不停地在拍着我的背,在安慰我,可是我却愈哭愈悲切,愈更猛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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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5-31 00:56:18 摘录
    于是老年的、中年的、少年的、社会地位高尚的、社会地位卑下的、多情的、无情的、痛苦的、快乐的,种种不同的差异区别,在这个寒流来临的除夕夜,在这个没有月亮却是满天星斗的灿烂夜空下,在新公园莲花池畔我们这个与外面世界隔绝的隐密王国里,突然间通通泯灭消逝。我们平等的立在莲花池的台阶上,像元宵节的走马灯一般,开始一个跟着一个,互相踏着彼此的影子,不管是天真无邪,或是沧桑堕落,我们的脚印,都在我们这个王国里,在莲花池畔的台阶上留下一页不可抹灭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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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5-31 00:33:57 摘录
    他看到石椁里躺着傅老爷子的灵柩,便往前走了几步,弯下身去,将那束白菊花轻轻放在墓前,然后立起身,双手下垂,默然俯首,望着石椁里傅老爷子的棺木,静静地凝视了十多分钟。陡然间,扑通一声,他那高大嶙峋的身躯,竟跪跌在傅老爷子墓前。他全身匍伏,顶额抵地,开始放声恸哭起来。他那高耸的双肩,急剧的抽搐着,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凶猛。他的呼嚎,愈来愈高亢,愈来愈凄厉,简直不像人发出来的哭声,好似一头受了重创的猛兽,在最深最深的黑夜里跼在幽暗的洞穴口,朝着苍天,发出最后一声穿石裂帛痛不可当的悲啸来。那轮巨大的赤红的夕阳,正落在山头,把王夔龙照得全身浴血一般。王夔龙那声声撼天震地的悲啸,随着夕晖的血浪,沸沸滚滚往山脚冲流下去,在那千茔百冢的山谷里,此起彼落的激荡着。于是我们六个人,由师傅领头,在那浴血般的夕阳影里,也一齐纷纷地跪拜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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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5-29 23:35:11 摘录
    不,我想我是知道父亲所受的苦有多深的,尤其离家这几个月来,我愈来愈感觉到父亲那沉重如山的痛苦,时时有形无形地压在我的心头。我要躲避的可能正是他那令人无法承担的痛苦。那次我护送母亲的骨灰回家,站在我们那间阴暗潮湿、在静静散着霉味的客厅里,我看见那张让父亲坐得油亮的空空的竹靠椅,我突然感到窒息的压迫,而兴起一阵逃离的念头。我要避开父亲,因为我不敢正视他那张痛苦不堪灰败苍老的面容。
    我听见隔壁房傅老爷子咳嗽的声音,我不禁想到,不知此刻父亲安睡了没有,会不会还在他的房中,一个人踱过来,踱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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