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人会把个人主义和追求个性搞混。这样是混淆了两种层次:社会的和形上的。“您的注意力太分散。”生活变来变去,就是没有个自己的样子。但有自己的样子,是某种文明形式下的特殊概念。对别的文明来说,这可能是最不幸的不幸。

有天,听到有民众给他鼓掌:“我是不是说了什么蠢话？”福西昂说。

瘟疫。“我渴望一件公平的事情,”——“瘟疫这不就来了。”

艺术的问题是翻译上的问题。差劲的作家写作,是根据个读者不可能晓得的内在脉络。写作的人必须能够一分为二：最重要的,再说一次,是学习如何自制。

一颗心拿什么来驾驭自己?去爱吗?没有比这更不确定的了。我们可以知道爱会带来什么样的痛苦,却不知道爱究竟为何。在此它对我而言是剥夺、懊丧、两手空空。我不再有冲动;剩下的只有焦虑。一座看起来像天堂的地狱。还是地狱今日令我感到虚无缥缈者,我称之为生命和爱情。出发,限制,分手,这颗没有光亮的心在我的体内散落一地,泪水和爱的咸味。

风,这世上罕见的干净东西之一。

释迦牟尼在荒漠中多年,一动不动,眼睛望着天空。连神衹们都妒忌这种智慧和这磐石般的宿命。在他那张开的僵硬的手里,有燕儿来筑巢。但某天,它们展翅而去,一去不返。而那曾经令他内心之渴望与意志、荣耀与痛苦全部寂灭了的东西,开始分泌泪水。石头于是长出了花。

They may not torture,but shall not subdue me.
(他们可以折磨我,却无法征服我)

修道院长:“为何丝毫不愿和人一起生活、一起行动?”
曼弗雷德:“他们的存在令我的灵魂感到厌恶。”

系列二。关于唐璜。
（神父和唐璜走进唐璜的更衣室,接着唐璜送神父往大门走去。)
第一幕开始。
方济各会神父:所以您什么都不相信,唐璜？
唐璜:不,神父,我相信三件事情。
神父:我可以知道是哪三件吗？
唐璜:我相信勇气、聪明和女性。
神父:那应该不用对您抱什么希望了。
唐璜:没错,如果应该要去同情一个快乐的人的话。再见了,神父。
神父(走到门边):我会为您祷告的,唐璜。
唐璜:那我要感激您,神父。我想这是一种勇气的展现。
神父(轻声地):不,唐璜,这只是两种您坚持不愿承认的情感——施舍和爱。
唐璜:我只知道这些妇人之仁在男人身上就成了温柔和慷慨。那么告辞了,神父。
神父:告辞了,唐璜。

11月29日
一个人唯有在对客观现实能够无动于衷的情况下,才有去追求大量且多样化的经验尤其是在感官生活和任性纵情上的合法性。
还有对物质的投入也是一而很多追求感官的人是因为已经成了感官的奴隶,才会这么做。秃鹰在此再次被拥抱。
所以说,通过某些测试,譬如守贞、严格律己,是绝对必要的。在建构任何宣扬直觉认知的理论之前,对各种感官享受禁欲一个月是必须的。
性欲的守贞。
思想的守贞——禁止渴望误入歧途,禁止企图一心多用。
对单一主题——持之以恒——进行冥思——拒绝其余。
固定时间工作——不断一信心坚定,等等,等等(亦为
道德之苦修)。
只要有一点软弱,全盘皆败:实践与理论。

4月
寄出两篇散文。卡利古拉。毫无重要性。不够成熟。在阿尔及尔出版。
继续写:哲学和文化。专心准备论文。
不然就是生物+教师资格考。
不然就是印度支那。
每一天都要在这本子上做笔记:两年后写出一个作品。

1938年4月
一个工作人的处境和一个立基于一群工作者的文明中那种龌龊和可悲的东西。
但重要的是要挺住,不要松手。通常一般人的反应是下班之后从事其他活动,拉来一群观众,赢取一些不值钱的赞美，找到一个懦弱和演戏的借口(大部分的家庭都是为此而成立的)。另外一个必然的反应是侃侃而谈。此外这些都还能凑在一起,如果再加上不修边幅也不知保健养生,颓废丧志。
所以首先要闭上嘴巴——不要观众了,学着自我评断。专注保养身体之余亦不忘追求人生的意义。放下一切身段,致力于一种双重的解放——对于金钱以及对于自己的虚荣和怯懦。生活要有规律。花两年来想通一件事其实不算浪费人生。要把之前的那些习惯改掉,先全心全力地记取教训,然后再耐心地去学习。
若肯付出这样的代价,就有十分之一的机会可以避免这种最龌龊、最可悲的:工作人的处境。

11月7日
人物。A.M.。残障人士——双腿截肢——身体有一边麻痹。
“我日常起居都需要协助。要人家扶我起来。帮我擦干净我会。我已经快聋了。所以说,我绝对不会动手去缩短一个我如此信赖的人生。我甚至接受更糟的。变成瞎子并失去一切感觉——失聪并和外界完全隔绝——只要我还能感受到内心那把既黯淡又炽烈的火,那就是我,活着的我——还是感谢生命,让我还能燃烧。”

年轻时,我会向众生索要他们能力范围之外的:友谊长存，热情不灭。如今,我明白只能要求对方能力范围之内的:作伴就好,不用说话。而他们的情感、友谊和操守,在我眼中仍完全是种奇迹,是恩惠的完全表现。

经验”是个虚荣的字眼。经验不能实验。经验不是被激发出来的,我们只能去忍受它。与其说是经验,还不如称之为韧性;与其说我们能忍,还不如说我们在受罪。

对有钱人来说,天空—而且还是免费的—好像是
个理所当然的赠品。穷人才晓得去感激它那浩瀚无垠的恩慈。

在某些时刻里,我们再也感受不到爱的激情。只剩下悲剧。为某人或某事而活再也没有意义。除了那种可以为某事而死的想法之外,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