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后来汇集成存在主义的那些知识运动,我不觉得它们可以算是一种正当的思考活动(a legitimate form of reflection),原因是存在主义对主体性(subjectivity)的种种幻想过分纵容。把私人性焦虑提升成庄严的哲学问题,太容易导致一种女店员式的形而上学了,作为一种教学方法也许尚可原谅,但是这样做非常危险。在科学尚未发展到可以完全取代哲学之前,哲学有其任务,存在主义有容许人们对哲学的任务采取随随便便的态度的危险。哲学的任务是:了解存在与它自身的关系,而不是了解存在与我自己的关系。现象学与存在主义不但没有取消形而上学,反而给形而上学提供了两种辩解的方法。
遗忘把记忆一拨拨地带走,并不只是将之腐蚀,也不只是将之变成空无。遗忘把残剩的片段记忆创造出种种繁复的结构,使我能达到较稳定的平衡,使我能看到较清晰的模式。一种秩序取代另外一种秩序。在两个秩序的悬崖之间,保存了我的注视与被注视的对象之间的距离,时间这个大破坏者开始工作,形成一堆堆的残物废料。棱角被磨钝,整个区域完全瓦解: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地点开始碰撞,交错折叠或里外翻反,好像一个逐渐老化的星球上面的地层被地震所震动换位。有些属于遥远过去的小细节,现在却突耸如山峰,而我自己生命里整层整层的过去却消逝无迹。一些看起来毫不相关的事件,发生于不同的地方,来源于不同的时期,都互相接触交错,突然结晶成某种纪念物,好像是建筑师所精心设计出来的,远比我自己个人生命史更见智慧。“每一个人,”夏多布里昂(Chateaubriand)写道:“身上都拖带着一个世界,由他所见过、爱过的一切所组成的世界,即使他看起来是在另外一个不同的世界里旅行、生活,他仍然不停地回到他身上所拖带着的那个世界去。”[夏多布里昂所写的《意大利之旅》(Voyages en Italie)12月11日条下所记]从此以后,可能把两个不同的世界之间沟通起来。经由预想不到的方式,时间把生命与我自己之间的距离拉长;在我能够回顾省思我以前的经历之前,必须先经过20年之久的遗忘期。以前我曾在世界各地到处追寻那些经验,可是当时并不了解其意义,也不能欣赏其精华本质。
法克服的冲突之办法,再加上一项附加说明:只要采取非常简单(简单到过分简单)的方法可以解决那些冲突。用一只手把他们推到危险边缘,再用另一只手把他们从深渊的边缘拉回。如果男人在出外露营的时候,太太们和女儿们是否能维持贞德,还有比给她们戴上面纱锁闭起来更简单的解决办法吗?这个可以解释现代柏卡(burka)的发展,剪裁异常复杂,两个使眼睛能看得见有线边的眼洞,加上容易绑紧的绳带,看起来好像是整型用具;所使用的原料质地厚重可以沿着身体轮廓精确地披下,却又把身体轮廓线条尽可能地遮掩起来。然而这样的服饰只是把焦虑的界线拉高,因为另外一个男人只要不经意地轻轻接触到个女人就足以使其丈夫觉得深受污辱,这使问题变得更为烦人。和一些伊斯兰年轻人恳谈之后,有两件事相当明显:一,他们深切关心婚前贞操及婚后贞德的问题;二,purdah,也就是隔离女人,这一方面给爱情冒险造成阻碍,另方面由于把女人封闭在女人自己的世界中更增加爱情冒险的兴趣,而其中的微妙之处只有女人懂得。那些在年轻的时候习惯于冲入妓女院(harems)的男人,有很好的理由要在婚后密切监视自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