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无法重新回到我出生的那个世界,平民世界又只给了我满是恶意与不信任的旁听席位

“我是在用死的勇气拼命喝酒。这样活着太可悲了,毫无办法。什么寂寞、无聊,根本不是这些,哪有这样清闲呀,是悲哀。当你听到四面墙壁传来的全都是阴森森的哀怨叹息声时,怎么可能有属于自己的幸福感?

那之后,这只有我们娘倒的山庄生活,村里的乡亲对我们也很亲切。搬到这里来是去年十二月,然后是一月、二月、三月,直到四月的今天,除了做饭,大多数时间我们都这样坐在廊上编织毛衣,要不就在那间中式茶房里读书,饮茶,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日子。二月里梅花开了,整个村子都淹没在梅花里。接着进入三月,三月里的日子多半和风晴暖,盛开的梅花总也不愿意凋谢,直到月末,还是那么娇艳。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也无论是清晨还是傍晚,梅花都美得令人忍不住叹息。每次打开了前庭一侧的玻璃窗,花香就会涌满了一屋子。三月末的黄昏是没有一丝风的,只要我在暮色的餐厅里一摆上碗筷,梅花瓣就会从窗外吹落到碗里,濡湿了。

什么寂寞、无聊,根本谈不上那么轻松,而是悲哀。当你听到四面墙壁传来阴森森的悲叹声,哪里还会有自己的幸福呢?活着的时候,决没有什么自己的幸福和光荣。当人们明白了这一点,将会是一番怎样的心境呢?努力,这种东西只能变成饥饿野兽的食物。

所谓幸福感,不是已经沉在悲哀之河的水底,闪耀着金沙般的光芒吗?

我受不了港湾內令人窒息的沉闷的空气,即使港湾外有暴风肆虐,我也要扬帆出海。栖息不动的船帆一无例外地污秽不堪,嘲笑我的人们无疑都是栖息的船帆,
他们终将一事无成。

我喜欢坏人,也喜欢明码标价的坏人,而且我也想做个明码标价的坏人。我觉得,除此以外没有我的活路。

我如果装作早熟,人们就会宣扬我早熟,我装作懒汉,人们就传说我懒汉。我装作不会做小说,人们就会说我不会做小说。我装作撒谎,人们就说我爱撒谎。我装作富豪,人们就以为我是富豪。我装作冷淡,人们就说我是个冷淡的家伙。但是,当我真的在受苦,不由发出呻吟的时候,人们就说我假装痛苦。

心老想着,再怎么着也是活不下去了,或是一种不安的感情吧,像痛苦的波浪一般在我的心头翻腾,犹如白云急匆匆飞过骤雨初歇的天空,弄得我心脏时而紧缩,时而舒缓。我的脉搏停滞了,呼吸稀薄了,眼前模糊、黯淡,我感到浑身的气力从手指尖儿一下子漏光了。

露台已经笼罩在黄昏里，外面下着雨，绿色的凄凉感，如梦境一般在四周弥漫着。

“你不冷吗？”

“有点冷。耳朵被雾弄湿了，耳朵里边很凉。”

M·C（这不是My Chekhov的缩写。我可不是迷恋作家。My Child）

“有人说喜欢夏天的花的人会死于夏天。我以为今年夏天会死，现在直治回来了，所以我才活到了秋天。”

爱是没有理由的，我说了太多解释的话。

我无法忍受港口里令人窒息的浑浊空气，纵然港口外面有暴风骤雨，我也要扬帆出海。落下的船帆无一例外是肮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