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本性同样为我们提供指引,什么样的政治秩序是不合理的。对当前进化理论的正确理解,如亲戚选择进化论、包容适应性,能够帮助我们预测共产主义的破产和最终失败,因为它没有能够尊重人类偏爱亲戚与私有财产的自然偏好。
卡尔·马克思力证人是一种“类存在”:意即,人有利他主义的感知,倾向于将人类看作一个整体。现实共产主义国家的政策与机构设置,如废除私有财产、淡化家庭观念、将国家置于重要的位置、对全体工人团结的忠心不二,都体现了这一信仰。
曾经有一段时间,进化理论学者韦恩-爱德华(V. C. Wynne-Edwards)假定存在种群级别的利他主义,但是现代的亲戚选择理论却做了相反的论断,强势族群选择压力并不存在。它认为,恰恰相反,利他主义主要起源于个体想要将其基因传递到下一代的现实需要。根据这一解释,人类主要对自己的家庭成员和其他亲戚是利他性的;强迫人周日远离家庭、以“英雄的越南人民”的名义进行工作,这样的政治体系会遭遇深层次的抵抗。
但是后人类的世界也许更为等级森严,比现在的世界更富有竞争性,结果社会矛盾丛生。它也许是一个任何“共享的人性”已经消失的世界,因为我们将人类基因与如此之多其他的物种相结合,以至于我们已经不再清楚什么是人类。它也许是一个处于中位数的人也能活到他/她的200岁的世界,静坐在护士之家渴望死去而不得。或者它也可能是一个《美丽新世界》所设想的软性的专制世界,每个人都健康愉悦地生活,但完全忘记了希望、恐惧与挣扎的意义。
我们不必要接受以上任何一个未来世界,它们打着自由的错误旗号,不管是为了不受限制的生育的权利,还是自由的科学探索。我们不需要将自己视作必将向前的科技进展的奴隶,如果那种进展已经不再为人类的生存意义服务。真正的自由意味着政治共同体保护它倍加珍视的价值观的自由,而这正是面对今天的生物技术革命时我们需要行使的自由。
对治疗与增进做出区分,这种方式受到了人们的抨击,因为理论上并不存在区分两者的方式,因此,在实践中更难以分辨两者。有一种渊源颇深的观点,近些年法国后现代思想家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为其进行了最有力的论辩,这一观点认为,被社会诊断为异常或疾病的,事实上不过是一种社会建构现象,它对偏离假设性规范的事物抱以偏见。以同性恋作为例子,长期以来,它被认为是一种非自然的现象,并被归入精神病行列,直到二十世纪后半叶,随着发达社会对同性恋接受程度不断的提高,它才从精神病清单中被清除出来。侏儒症也与此相似:人类身高呈正态分布,但并不清楚分布的哪一个点成为侏儒的分界点。如果给处于身高曲线底部0.5%的小孩增高激素是正当的,那么,谁说不能给处于5%的小孩同样的处方呢?为什么不给处于50%的小孩呢?遗传学者李·西尔弗对未来的生物工程做出过相似的论断,他说,以客观的方式在治疗与增进间划出一条红线,这是不可能的:“在每个案例中,基因工程将被用于给孩子添加新的基因组,而这些基因组在他父母的任何一方身上都不存在。”
然而这一切发生的可能性十分遥远,并不是因为机器永远无法复制人类智力——我认为它们在这方面也许会非常接近——而是因为它们几乎不可能获得人类情感。安卓系统、机器人或计算机突然能够经历人类情感,比如,恐惧、希望,甚至性的欲望,这些都是科幻小说里的事情,从没有任何人设想过这一切如何发生,哪怕仅是有细微的靠近。就像人类的许多其他意识,这个问题并不单单是没有人知道情感本身是什么;而是没有人了解为何它会在人类的生物系统中存在。
以这种观点看来,我们称之为人类本性的东西只不过是大约十万年前所出现的人类典型的特征与行为而已,它诞生于生物学家所说的“进化适应期”——也就是现代人类的祖先在非洲热带草原生活与繁衍时。对许多人来说,这意味着人性并没有特别的地位,不能作为道德或价值的指引,因为它也只是历史的偶然。
卡尔·马克思力证人是一种“类存在”:意即,人有利他主义的感知,倾向于将人类看作一个整体。现实共产主义国家的政策与机构设置,如废除私有财产、淡化家庭观念、将国家置于重要的位置、对全体工人团结的忠心不二,都体现了这一信仰。
曾经有一段时间,进化理论学者韦恩-爱德华(V. C. Wynne-Edwards)假定存在种群级别的利他主义,但是现代的亲戚选择理论却做了相反的论断,强势族群选择压力并不存在。它认为,恰恰相反,利他主义主要起源于个体想要将其基因传递到下一代的现实需要。根据这一解释,人类主要对自己的家庭成员和其他亲戚是利他性的;强迫人周日远离家庭、以“英雄的越南人民”的名义进行工作,这样的政治体系会遭遇深层次的抵抗。
学术生活也与政治生活一样。在经济学领域有这样的一个传说,每经历一次重要学术人物的葬礼,经济学就会有一次新的进展。这样一个事实真实得让人难以置信。每一个基本范式的流行(比如,凯恩斯主义或弗里德曼主义)都奠定了一代科学家和知识分子看待问题的方式,但这一视角的形成并不是如许多人认为的那样,基于客观的证据,而是仰仗于发明这一范式的人是否依然活着。只要这些经济学大人物依然占据以年龄分界的权力机制,比如同行评议理事会、终身教职评定委员会或信托基金委员会,这些基本的范式就会稳固得不可动摇。
多数政治理论家已经认识到承认的重要性,尤其是它对政治的关键性作用。君王之间为了土地或金钱开战;他们通常并不只是为了土地或金钱。他追求的是对他的支配权或主权的承认,证明他是王者之王。对承认的需求常常超越经济利益的计算:诸如乌克兰和斯洛伐克这样的新国家,如果仍然依附于大国会更为富有,但它们追求的并不是经济福祉,而是它们自己在联合国的旗帜和位置。也正是从这个意义上,哲学家黑格尔认为,历史进程的最根本驱动力来自“寻求承认的斗争”,历史以两位竞争者争夺谁是主谁是仆的原始的“血腥战斗”开端,最后终结于现代民主的出现,因为它让每一位公民都得到了自由和平等的承认。
黑格尔相信,“寻求承认的斗争”是人类独有的现象——事实上,这也是某种程度人之为人的核心意义。但这一点上,他错了:人类寻求承认的欲望的生物学基础也存在于其他物种身上。许多物种的成员都会将自己分成不同的支配等级(比如“啄序”一词就来自鸡群)。观察人类的近亲大猩猩,特别是黑猩猩,对地位等级的争斗看起来和人类非常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