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板上、桌子上红彤彤的一道阳光黯淡下去，北野过去拉开窗帘，推开窗子，人声喧哗。晚风吹进来，带来一阵烤面包的香味，阳光金灿灿的，像面包上的糖衣。

“好香。”陈念说。

北野看一眼手表，“还有两分钟。”

“嗯？”

“两分钟，收废旧家电的人骑车来，去南丫岛的火车经过，新烤的椰丝面包出锅。”他轻轻一跃，从窗子上翻了出去，没影儿了。

突然，她看见他了，他也看到了她。

青白的闪电下，无数年轻人往台上涌，如江里挣扎的鱼。

陈念朝人少的角落跑，台上的北野也朝那个方向跑，到舞台尽头，他们同时朝对方伸出手。空中，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少年料峭的身影出现在窗帘上，幕布拉开，金黄色的光芒破天洒下。
北野瞪着她，张开口，不发声。
陈念没有结巴，没有停顿，对他说:“你保护我吧。”

枝丫盛开繁花，他们从树荫下走过。

“陈念，对不起，让你在这个年纪就看到丑陋肮脏。很抱歉，让你这么早就发现正义不是时刻存在的。很多不好的事，是我们无力改变的。但，我仍然希望，你不要失望于社会，不要失望于人类。”

陈念吃着华夫饼，不应答，脚步也不停。

“利人与利己，很多时候是矛盾的。”郑易说，“但，不做对的事就感觉这个社会没有希望。在我成长的过程中，人们总说，人会在环境里慢慢迷失自己，等你长大，你就不这么想了。我不服气，那时就暗发誓，我偏不要，不要屈服，不要被改变。”

“陈念，你不要受他们影响，不要被他们改变。”

陈念仍然没表示。华夫饼吃完了，她把塑料袋扔进垃圾箱。

晚风很轻，吹过郑警官汗湿的背，勾起遍体的凉意。他察觉到一丝异样，他也记得他承诺过，如果她开口，那群人会受到惩罚。

可她们没有，下地狱的是她。

迫不得已的失信让他内心苦闷，他保证，今后会尽全力保护她。

他蹲下，尚未开口，见陈念摇了摇头，轻声说:“学校，不该是这样的。

一句话叫郑易张口无言。

“大学……就会好吗？”她抬起头来，眼含泪水，问，“会的吧？”她恳求道:“一定会的吧？”

郑易看着面前的孩子，心里突然被捅了一刀。

她眼眶红了，嘴唇抖颤着，忏悔道:“郑警官，我说……谎了我有……错。对不起，胡……小蝶，她跳楼那天，和我……说了一句，话。

郑易心里一紧，“什么？”

“魏莱她们，在欺负我，你们看不到吗？”

你们看不到吗？

为什么不做点什么？

你们为什么不做点什么？！

生活，就像夏天的柑橘树，挂着青皮的果，苦是一定的，甜也有。

正值五月，野草疯长。
荒地是被城市遗忘的角落，却生机勃勃，有的草齐腰深，有的开着花儿。
夕阳，像一颗摔碎在天上的鸡蛋。

“如果下雨了怎么办?”陈念问。
“我们就淋个湿透。”北野说。
“如果不下雨怎么办?”陈念又问
“我们就看星星。”北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