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吵,其实,只听见大先生一人的怒吼和咆哮。大先生
发起脾气,真是可怕呀,地皮也要抖三抖的。可是,渐渐地,
有了回应。那回应声音不算高,却有着一种愤怒的激烈。有种,不顾生死亡命的激烈,说来,那才是更让人害怕的,那亡命的不顾生死的激烈是可摧毁什么的。这才是那个大危险,那个悬而未决的圈运。大先生的怒吼、咆哮,甚至砸东西,不过
是烘托,烘云托月,为这个大危险,做一个黑暗的铺垫而已。
这一天,吵到最激愤的时刻,大先生动手了。他劈头朝女人挥出一掌,那一掌,是地动山摇的一掌,像拍一只苍蝇,是一个灭顶的打击。不仅仅是对梅巧,也是对他自己。那一掌把梅巧击倒了,口鼻流血。血使他怔住了,他浑身冰冷。梅巧慢慢爬起来,用手在脸上一抹,抹了鲜红的一掌,她就把那只血手,朝洁白的墙壁上,抹了一把,立时,一个血巴掌,惊心动魄地,跳出来,像一个鲜红的小妖孽。梅巧看了看,二话没
说,笑笑,就摇晃着走出去了
都看了那暴力的结果,梅巧的脸,肿得很厉害,上面还有着瘀青。可是她神情安详,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夏布长衫,齐齐整整,她就这样昂着头带着伤痕出门去了,临走,还吩咐了奶妈几句琐碎的事情,仿佛,这是一个和平常的日子没什么两样的早晨。凌香追上去,拦腰抱住了她,她迟疑片刻解开了那两只缠绕着她的小胳膊,头也不回,说“宝,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