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经历的苦难或幸福里,我们追寻着我们自己的命运。可说到底,都不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我们的选择都戴着枷锁。别人强加给我们的,或我们自己制造的,我们总是活在我们作为人的局限里。
看到英国老人仰望天空惊叹的样子,我明白了我或其他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欲望去释放精神病患。我愿意给他更多的自由,因为我所给予的,是我很想得到的,给予别人我们自已想要的,我不知道要怎么命名这种心理机制,但好像所有服务、帮助他人的动机都来源于此。
我找到一本旧登记册,在里面发现了英国老人的名字,威尔伯。他应该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叫他的名字了,我们可以想象这样的凄凉吗?再也听不到别人友善地叫你的名字,那几个音节,是母亲把你抱在怀中时曾温柔地念出来的,对襁褓中的婴孩而言,这是多么美妙的新发现:语言和温柔。

这本书让我想起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每天当我聆听精神病患的言辞,我总会问这样的问题:是他们错误的思想观念引起他们过激的情绪吗?还是相反,激烈的情绪使他们出现妄想?妄想同时包括了情绪和观念。假设我得了妄想症,老觉得邻居要用毒药害我。这想法会使我处在对他们强烈的仇恨里而这仇恨情绪的源头,是一个关于毒药的想法。还是相反,先有了我对他们的仇恨,而这仇恨制造出他们要毒害我的想法,这样我就有理由惩罚他们了。这样的话,为了治疗我的妄想症到底应该先处理错误的想法,还是先安抚充满敌意的情绪呢?
我重新埋头去读孔狄亚克的书,对他来说,我们所有的思想意念不过是我们情绪、感受的转化罢了。读了几页之后,我感到自己正在接近一个真理,这真理从此后将照亮我治疗精神病患的道路。


现阶段,孔狄亚克越来越多地影响我的思想,他认为想象影响认知,大多幻想对一个健康人无害,却会影响一个心灵脆弱的人的判断,使他分不清现实与幻想,例如,一个心灵脆的人如果不断地幻想西班牙的一座城堡,最后他会以为自己就住在里面
这理论可以应用在某些病患身上吗?可幻想成瘾不就是精神病初期的征兆吗?孔狄亚克唯一一次应用他这个理论,就是禁止年轻女孩读小说。据他观察,她们是理性很薄弱的存在。或许吧。可这跟她们所受的教育有关,而不是天性使然吧?为了保护她们而不让她们接触残酷的真实世界,可这样做反而让她们更脆弱,更容易因幻想而失去理智。孔狄亚克谈论到的,可能是生活在他那个世界的年轻女孩们,因我总觉得我家乡的牧羊女们,过早直面真实生活的残酷,内心比较坚强,也比较有踏实的判断力。

一个领袖可以改变主意，但又不失去威信，前提条件是他必须让人觉得新决定是他自己考虑的结果，而不是因为被周遭人影响，或迫于当下时局的压力。
我从来没有做过国王的教师，不知道如何教出一个国王但教我们的国王的人一定忘记告诉他这一点了。因此他的决定不是引导事件的进行，反而总在事情发生之后，所有人都认为(可能他们错了,但不重要了!)：他不是被他的顾问们指使，就是被皇后指使。他这样做，就像公开来贝洛姆疗养院看病一样，亲手毁了自己的信誉。

您刚刚提醒我们,所有人,包括那些疯了的人,都应该享有公正和自由。

可能最不幸的就是不能为自己申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