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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溪
从来没有想到溪声会那样执着,日以继夜,夜以继日,像一个喧嚷的小男孩,使我感到一种疲倦。我爱那水,但它使我疲倦一—它使我疲倦——但我仍爱那水——我之所以疲倦,或者无论梦着醒着,我不能一秒钟不恭谨地聆听它,过分的爱情常使人疲累不胜。
水极浅,小溪中多半是乱石小半是草,还有一些树,很奇怪地都有着无比苍老瞬峋的根,以及柔嫩如婴儿的透明绿叶,让人猜不透它们的年龄。
大部分的巨石都被树根抓住了,树根如网,巨石如鱼,相峙似乎于年之久,让人重温渔猎时代敦实的喜悦。
谁在溪中投下千面巨石,谁在石间播下春芜秋草,谁在草中立起大树如碑?
谁在树上剪就三月的翠叶如酒施?
谁在这无数张招展的酒旆间酝酿亿万年陈久而新鲜的芬芳?
溪水清且浅,溪声激以越,世上每日有山被斩首解肢,每日有水被奸污,而眼前的野溪却浑然无知地坚持着今年度的歌声;而明年,明年谁知道,我们且对斟今年的春天!让千穴的清风吹彻玉笙,让千转的白湍拨起玲泠古弦,我们且对斟今年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