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地利的相关政策颇不寻常地呈现出一种激烈、傲慢甚至侮辱的恣态,显露了该国新“强人”施瓦岑贝格的作风——假若此人没有在1852年猝逝的话,可能会把德国史的整体发展带上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施瓦岑贝格自成一家的德国方案延伸甚广:他不但想重建“德意志邦联”,而且还打算把哈布斯堡王朝所有的辖区都纳入其中,包括它在匈牙利、意大利,以及南斯拉夫民族那边的领地。实际上这意味着把德国并入奥地利并入既古老又庞大的奥地利帝国。施瓦岑贝格所想要的并非一个德意志民族国家,而是个超越民族界限的中欧国度,一个以维也纳为中心的真正“帝国”:这正好符合了卡尔五世16和华伦斯坦的愿景。对上个世纪才逐渐发展成形的普鲁士而言,它在那个方案里面几乎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这个雄心勃勃的半强权只可能在其中成为捣乱者。当被问及他将如何于其“大德意志国”处置普鲁士的时候,据悉施瓦岑贝格是以法文回答:“削弱,然后摧毁。”(Avli, puis demoli.)他起先的做法,是对普鲁士1848年至1850年之间在德境的作为一概视而不见。他若无其事地重新在法兰克福召开往常的邦联会议,并且说动萨克森王国和汉诺威王国退出“德意志联盟”,接着还向普鲁士提出最后通牒,要求它把军队撤出黑森选侯国。到了秋天的时候,普奥双方都动员军队,战争看来已经无法避免。
甚至连资产阶级自由派人士也共襄盛举。法兰克福国民议会被解散之后,其残余成员前往哥塔继续集会,并给予普鲁士“德意志联盟”民主的祝愿:“应以原欲借由(法兰克福)帝国宪法加以实现的目标为重,而非斤斤计较于所追求目标在表面上的形式。”等到法兰克福圣保罗教堂内举行的国民议会结束一年后,人们又在埃尔福特第二度研拟德国宪法这一回改由普鲁士出面主导。
旧完好无缺的农业封建社会结构,几乎陷入瘫痪。1815年之后已经发展出一个喊着要改革的新社会,现在却换成政府再也不想跟改革有所瓜葛,甚至执拗地反对任何创新。“执拗”一词特别适用于日趋老迈的腓特烈·威廉三世国王。他在人生的最后几十年内已成惊弓之鸟,由于各种令人震撼的经历而日益僵化。他一如既往地热爱和平;但随着年事渐高,其“不受打扰的需求”已增添了既严峻又拒人于千里之外、墨守成规和死气沉沉的作风。人们对1840年时的王位更迭引颈期盼已久;新君的即位确也带来了改变,但出现改变的地方其实不在于政治本身,而是政治的氛围。时序已从阴郁的冬
日进入了“三月前”时期。
监视大学教育、限制言论与出版自由,并且禁止自由主义者和民族主义者的就业……——史称“追捕煽动者”( Demagogenverfolgungen)。
不过那场革命打从一开始就构成了威胁,而当腓特烈威廉三世国王谈论起一个“欧洲大同盟”的时候(其“基石”就是俄国、奥地利和普鲁士这“三只黑鹰”的盟约),便以这个起初会令人纳闷的用语直捣问题核心。1815年建立起来的欧洲国际体系果真是一个同盟但它有异于传统的方式,并非由一个国家集团对抗另外一个国家集团,而是由一切自认为受到革命威胁的国家,为了对抗革命才共同组成的同盟。它所抗拒的对象,是起先遭到法国大革命唤醒,之后又随着反抗拿破仑的战争而被释放出来的各种民族主义民主主义和自由主义势力。各民族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国家认同,并且要求建立民主的民族国家;新兴的中产阶级则希望获得自由的宪法。“维也纳会议”对这些势力和愿望不予理会,而且必须不予理会,否则便无法建立完美的权力均势以及促进各国之间的团结来巩固国际和平。换取这种国际和平的方式,讲得夸张一点就是:在各国与各民族之间持续进行一场静悄悄的战争。
人员、共同的宗教监督机构,以及共同的宗教仪式程序。关于最后一点,所谓的“礼拜仪式”,曾经出现过没完没了的纠纷,以致国王必须多次亲自出面调停。在新近加入普鲁士的莱茵兰,也首度出现了与天主教会的严重冲突,而那特别是因为当地抗拒异教通婚的缘故。国王本身支持异教通婚。他巴不得能够组成一个“普世合一教会”,一个全体基督徒的教会 ——不同的教派在其中可谓仅仅是“信仰上的省份”。他也想要宽容,但已不再像腓特烈那般出自对宗教的无所谓,而是基于兄弟之间源自泛基督教信仰热忱的相互容忍。
斯泰因、汉诺威、黑森一拿骚)。
不过话要说回来,此刻刚展开的整个年代正好洋溢着浪漫和反动的风格。就此意义而言,普鲁士再度忠于自我,如既往地与时代精神齐头并进。它同时也延续了老普鲁士的作风,不光是与时代精神齐头并进而己,简直还像是列队行军——宛如一个连的部队那般在操练场上齐步行进,但刚起步的动作是整齐划一的“向后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