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百年不遇的杰出人士,却生前被世人责难,死后数代都不能洗刷骂名,在西方有英国之克伦威尔,在中国则有宋代王安石。千百年来,王安石被骂做集一切乱臣贼子之大成的元凶。其实,他 …… [ 展开全部 ]
  • 作者:梁启超
  • 出版社:百花文艺出版社
  • 定价:15.00元
  • ISBN:9787530643983
  • 2018-05-27 21:58:11 摘录


    久,荆公为何所遭非议


    当时诸君子之攻新法也,

    其有弊者固攻之,其无弊者亦攻之。

    诚有如公之所云,意不在于法也。

    为公之计,惟有一事不办,偃然与彼辈同流,庶可以免于罪戾,

    而无如非公之本意何也?

    且法既已善矣,其有弊焉,则非法弊而人弊也。

    夫小人非不有时而可用,而能用之与否,则恒视乎用之之人。

    以纯粹之君子而用小人,天下之险,莫过是也。

    夫人而曰小人,必其机巧变诈之尤者也。

    而用之之人,必其机巧变诈能与之相敌,且更过之,

    使彼虽极其诪张之技,而不能遁出于吾股掌之外,斯能用小人矣。

    若张江陵则其人也,若胡文忠则其人也,若曾文正则已非其人也,若王荆公则更非其人也。何以故?

    以荆公为纯粹之君子人故,

    以荆公为太无权术之君子人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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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5-27 21:40:55 摘录


    伍,荆公的民政及财政改革


    公之事业,诚强半在理财;

    然其理财也,其目的非徒在增国帑之岁入而已,

    实欲苏国民之困而增其富,乃就其富取赢焉,以为国家政费。

    故发达国民经济,实其第一目的,

    而整理财政,乃其第二目的也。

    荆公之意,以为国民经济所以日悴者,由国民不能各遂其力以从事生产也。

    国民所以不能各遂其力以从事生产者,由豪富之兼并也。

    国中豪富少而贫民多,而豪富又习于奢汰,

    不以其所得为母财,而贫民涓滴之母财,又为兼并家岁月蚀尽,

    则一国之母财举匮,而民之生无以复聊,

    于是殚精竭虑求所以拯救,其道莫急于摧抑兼并。

    而能摧抑兼并者谁乎?

    则国家而已。

    荆公欲举财权悉集于国家,然后由国家酌盈剂虚,

    以均诸全国之民,使各有所藉以从事于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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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5-27 21:36:35 摘录


    陆,为何中国改革如此困难?


    所谓大政治家者,

    不外整齐划一其国民,使之同向于一目的以进行,

    因以充国力于内而扬国威于外云尔。

    欲整齐划一其国民,则其为道也,必出于干涉。

    准此以谈,则干涉为政治家唯一之手段,抑章章矣。

    而此手段者,行诸小国则易,行之大国则难。

    小国行之则利余于弊,大国行之则弊余于利。

    是故畴昔之治大国者,惟有二法焉:

    一曰威劫

    二曰放任

    放任既久则有乱,乱则有亡,亡则有兴,

    有兴则有威劫,威劫既倦,则返于放任。

    大国之难于干涉,且弊余于利既若彼矣,

    故吾窃以为太大之国,

    利于洸洸之武夫以为舞台

    利于碌碌之余子以为藏身薮

    而最不利于发强刚毅、文理密察之大政治家

    自今以往,交通机关日渐发达,

    其大国壹如畴昔之小国,则政治家之成就也较易;

    而在畴昔,则天下至难之业殆未有过是也。

    其难如彼,则其所成就仅如此,固其宜也;

    其难如彼,而其所成就尚能如此,

    则荆公在古今中外诸政治家中,其位置亦可想见也。

    荆公之干涉政治,有为立宪国所能行,而专制国极难行者,甚且有近于国家社会主义,为今世诸立宪国所犹未能行者。

    夫以数千年未经干涉之民,而卒焉以此加之?

    其群起而哗也亦宜。

    然则公之法其果为良乎?

    为不良乎?

    吾卒无以名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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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5-26 22:08:01 摘录


    捌,荆公之成败得失


    世之议荆公者,徒以其变法;

    故论公之功罪,亦于其所变之法而已。

    吾常谓天下有绝对的恶政治,而无绝对的良政治。

    苟其施政之本意,而在于谋国利民福,殆可谓之“良”也已。

    虽然,谋焉而得焉,则其结果为良;

    谋焉而不能得焉,则本意虽良,而结果反极不良者有焉矣。

    故夫同一政策也,

    往往甲国行之而得极良之结果,乙国行之而得极不良之结果;

    甲时代行之而得极良之结果,乙时代行之而得极不良之结果。

    此政策者,果为良耶?不为良耶?

    曰:是无可言。

    其有可言者,则适不适而已。

    荆公所变之法,

    吾欲求其一焉为绝对的不良者而不可得,以其本意固皆以谋国利民福也。

    然以荆公而行之,则其适焉者与其不适焉者盖相半而已。

    荆公尝以小试诸一郡一邑,而固有效矣。

    不宁惟是,以吾所睹闻,

    今世欧洲诸国,其所设施,往往与荆公不谋同符,

    而新兴之德意志为尤夥,而其成绩灿燃,既若是矣。

    荆公同操此术,而又以至诚侧怛忧天下之心出之,而效不大睹何也?

    殊不思三代以前之政治家,其所经划者,千里之王畿耳,否则数百里之侯封耳,

    而今世欧洲诸国,其大者不过比吾一二省,其小者乃比吾一二县也,

    故以三代以前行之而有效者,

    今世欧洲各国行之而有效者,

    荆公宰鄞时行之,其收效当与彼相等,是敢断言;

    及夫宰天下时行之,其收效能否与彼相等,是不敢断言也。

    吾读国史,而得成功之政治家数人焉:

    曰管仲,曰子产,曰商君,曰诸葛武侯。

    夷考其所处者,则皆封建时代或割据时代也。

    其所统治者,则比今之一省或数州县也。

    乃若大一统时代,综禹迹所淹而理之,

    则欲求其运精思宏远猷使全国食其赐如彼数子者,

    盖未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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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5-26 21:45:15 摘录


    柒,荆公与神宗事业之成败论


    神宗自即位以来,以在事之人或乏材能,

    故所拔用者,多士之有小材而无行义者。

    此等人得志则风俗坏,

    风俗坏,

    则朝夕左右者皆怀利以事陛下,

    而不足以质朝廷之是非;

    使于四方者皆怀利以事陛下,而不可以知天下之利害。

    其弊已效见于前矣,恐不宜不察也。

    欲救此弊,亦在亲近忠良而已。

    故;

    熙丰间用人有失当者,其责固不尽在荆公矣。

    神宗求治太急,

    而君子之能将顺其美者太寡,

    故于用人若有不暇择焉。

    此则神宗之类累,而亦荆公之类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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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5-26 00:41:06 摘录


    叁,荆公变法


    彼其所谓祖宗成法者何?

    袭前代之旧而已,前代又袭前代之旧而已。

    数千年来,一丘之貉,因陋就简,每下愈况,其以政治家闻于后者,不过就现有之法,综核名实而已。

    其一倡变法之议者,惟汉之董子。

    其言曰:

    若琴瑟不调甚者,必改弦而更张之,乃可鼓也。

    公之所持国民皆兵之主义,

    今世东西诸国罔不由此道以致强;

    而我中国自秦汉迄今二千年,前夫公者、后夫公者,无一人能见及者也。

    而其导国民以尚武也,必在于学校,与今世学校之特重体育者,又何其相吻合耶?

    中国之贱兵久矣,而自宋以还,其贱弥甚。

    侈靡之戒,古有常训,而近世之人,或见今之欧美其奢弥甚,而其国与民弥富,则以为奢非恶德者有焉。嘻!甚矣其谬也!凡一国之经济,必母财富然后其子财得以增殖,而奢也者,所以蚀其财而使不得为母者也。故奢也者,亡国之道也。今之欧美,以富而始奢,非以奢而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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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5-25 19:57:42 摘录


    肆,荆公事业未竟之原因


    荆公所处之时势虽极艰巨,然以其不世出之才,遭遇大有为之主,其于拨乱世反诸正也,宜若反手然。

    顾其成就不能如其所期者,何也?

    则朋党累之也。

    宋之党祸,盛于荆公以后,而实远滥觞于荆公以前,是不可不追论之。

    中国前此之党祸,若汉之党锢,唐之牛李。

    后此之党祸,若明之东林、复社,皆可谓之以小人陷君子。

    惟宋不然,其性质复杂而极不分明,无智愚贤不肖而悉自投于蜩螗沸羹之中。

    一言以蔽之,曰:

    士大夫以意气相竞而已。

    推原宋代朋党所以特盛之故:

    一由于右文而贱武;

    二由中央集权太过其度。

    故有宋一代之历史,谓之争夺政权之历史可也,

    不肖者固争焉以营其私,即贤者亦争焉以行其志。

    争之既急,意气自出乎其间,彼此自诋,而以朋党之名加人,

    于是党祸遂与宋相终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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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5-25 17:26:44 摘录


    贰,宋之为何弱其兵弱其将?


    天子而拥立帅,则不起于宋而起于唐。

    唐代诸藩镇之有留后也,皆陈桥之先声;

    宋祖有怵于此,故篡周以后,他无所事,而惟以弱其兵弱其将为事。

    古今中外之有国者,未闻有以兵之强为患者也,

    宋则不然,汲汲焉务弱举国之民,以强君主之一身,曾不思举国皆弱而君主果何术以自强者。

    宋祖之言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而不计寝门之外,大有人图侬焉!

    夫宋祖之所见,则限于“卧榻”而已,

    此宋之所以为宋也。

    汉唐之创业也,其人主皆有统一宇内澄清天下之远志。

    宋则何有焉?

    五季诸镇,其芟夷削平之功,强半在周世宗,宋祖乃晏坐而收其成。

    所余江南蜀粤,则其君臣弄文墨恣嬉游,甚者淫虐是逞,人心解体,兵之所至,从风而靡。

    其亡也,乃其自亡,而非宋能亡之也。

    而北有辽,西有夏,为宋室百年之患者,宋祖未尝一留意也。

    谓是其智不及欤?殆非然。

    彼方汲汲于弱中国,而安有余力以及此也?

    宋制总天下之兵,集诸京师,而其籍兵也以募,盖收国中犷悍失职之民而畜之。

    每乘凶岁,则募饥民以增其额。

    史家颂之曰,此扰役强悍销弭争乱之深意也。

    质而言之,实则欲使天子宿卫以外,举国中无一强有力之人,所谓弱其民者此也。

    弱其兵,则非必宋祖之本意也。

    然以斯道行之,则其兵势固不得以不弱。

    夫聚数十万犷悍无赖之民,廪之于太官,终日佚游,而累岁不亲金革,则其必日即于偷惰而一无可用,事理之至易睹者也。

    况乎宋之为制,又沿朱梁盗贼之陋习,黔其兵使不得齿于齐民,致乡党自好之良,咸以执兵为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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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8-05-25 17:16:28 摘录


    壹,宋之中国为何积贫积弱?


    自有史以来,中国之不竞,未有甚于宋之时者也。宋之不竞,其故安在?

    始焉起于太祖之猜忌,

    中焉成于真仁之泄沓,

    终焉断送于朋党之挤排。

    而荆公则不幸而丁夫其间,致命遂志以与时势抗,而卒未能胜之者也。

    宋艺祖之有天下,实创前史未有之局。何以言之?

    昔之有天下者,或起藩封,或起草泽,或以征诛,或以篡禅。

    周秦以前,其为天子者,大率与前代之主俱南面而治者数百年,不必论矣。

    乃若汉唐之兴,皆承大乱之余,百战以剪除群雄,其得之也甚艰,而用力也甚巨。

    次则曹操、刘裕之俦,先固尝有大功于天下,为民望所系;

    即等而下之,若萧道成、萧衍辈,亦久立乎人之本朝,处心积虑以谋此一席者有年,羽翼已就,始一举而获之。

    惟宋不然,以区区一殿前都检点,自始未尝有赫赫之功也,亦非敢蓄异志觊非常也;

    陈桥之变,醉卧未起,黄袍已加,夺国于孤儿寡妇手中,日未旰而事已毕。

    由此观之,前此之有天下者,其得之皆以自力,惟宋之得之以他力。

    夫能以他力取诸人以予我者,则亦将能以他力夺诸我以予人。

    艺祖终身所惴惴者,惟此一事;

    而有宋积弱之大原,皆基于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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