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张大夫现在的说法,那次评估给她很大的打击,但同时她觉得受益匪浅,很是感激。正是从那时候起,她开始反思自己,除了爱心、投入,开始放开心扉,真正平等地看待这些小姐们,开始关注小姐们的需求和声音,开始吸引小姐们参与活动的设计与组织,打开有更多小姐自主参与的工作局面。这也使得张大夫不再仅仅是一个妇科和性病科的大夫,而成了小姐们口中的张姨;也使得张大夫这边的工作模式优于其他官方艾滋病防治模式。“权利”的视角没有那么复杂,也没有那么高大上或者口号式。张大夫的工作就是把这个视角很朴素地逐步扎根于琐碎的日常活动之中。这也是我一贯认同的:在中国,更应该扎根于本地社区有策略地“ do rights”,而不是一味跟着国际组织高调地“say rights”。
以说,对于大多数真正入了行的小姐来说,做生意那就不叫“性”。不过,话说回来,在我们一次内部闲谈会上,有个四十多岁的小姐告诉我们,她其实还蛮享受做生意的性感受的,但是因为这话太道德不正确了,所以一直没敢讲。然后,我记得她很开心地舒了一口气说:“今天
终于可以这么说了。”
然而,我也在想:在所谓“社会科学”领域,真的存在“价值无涉”“无关立场”的研究吗?真的存在如自然科学一样的纯客观观察与测量吗?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社会研究,那它之于社会及社会中的人的意义与价值又在哪里?
事实上,除此之外我们又能知道什么呢?所有调查难道不都是这样吗?
这里面又有三个层次
第一,我究竟应不应该去研究她们,这本身就是一个道义问题。
研究道义的第二个层次是:我能不能为了研究的需要,就去挖掘对方所不愿意暴露的隐私呢?
第三个层次是:我应该从什么角度上去帮助她们呢?
长期以来,我也一直坚定地信奉着这样的伦理规定:在科学研究中,研究者和被研究者之间的关系只允许建立在获取访谈资料的单一目的之上,除此之外无任何牵连。不过,K城七天的田野经历,以及这个过程中柳姐对我的无私帮助和大胆信任,都让我心绪难平,感触良多,严重挑战了长期以来我所深信的条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