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被拖到现实世界。可以看到火车的地方就叫作现实世界。火车是最能够代表二十世纪文明的产物,几百人挤在同一个车厢轰隆经过,毫不容情。被塞在车厢中的人以同样的速度,停在同一个火车站,然后同样沐浴蒸气的思泽人们说坐火车,我却说被塞进火车。人们说搭乘火车过去,我却说被火车搬运过去。再没有比火车更蔑视个性的东西文明使尽各种手段,极度发展个性后,又千方百计试图践腊这种个性。每人只能分到丁点大的地面,在这块面积之中随你是睡是醒，这就是当今文明。

行善难,施德亦难,守节操不易,为公义牺牲性命更不舍。明知如此仍刻意为之,对任何人都会很痛苦。要让人甘愿冒着那种痛苦,就必须在某处潜藏足以战胜痛苦的快乐。无论是画,是诗,或戏剧,都只不过是这辛酸中笼罩快感的别称。能够领悟这种趣味,吾人的所作所为才会壮烈,才会闲雅,才会想克服一切困苦只求满足心中一点无上趣味。将肉体的痛苦置之度外,对物质上的不便不以为意,鞭策勇猛精进之念,为了人道精神,鼎镬烹煮亦甘之如饴。如果要站在人情的狭小立足点对艺术下定义,那么艺术就是潜藏在我们这些受过教育的知识分子内心,要求自己必须用避邪就正,斥曲与直、扶弱除强的信念结晶，灿然反射昭昭白日。

“原来如此,这么说也对。别看我这样其实好歹也会画达摩,你看,挂在这里的这幅画,就是上一代住持画的,相当不错吧”
没错,小小的壁盒的确挂着达摩图。然而就画作本身技巧而言相当拙劣。不过并不俗气,没有任何刻意掩蔽抽劣的迹象,是天真无邪的画作。这位前任住持想必也是像这幅画
样无拘无束之人
“这画很天真无邪。”
“我们画的画这样就足够了。只要能呈现出气象足
矣”

人世间充满死缠烂打、心肠恶毒、小家子气,而且厚颜无耻的可憎小人。甚至有人连本来为何来到世间都不知道,而且那种人偏偏脸面特别大,似乎将承接浮世之风的面积特别多视为一种荣誉。五年十年地跟在别人屁股后头侦查,计算别人放了几个屁,自以为那就是人世。然后来到别人面前,也没人拜托就主动告诉人家说你放了多少多少个屁。如果是当面说,好歹还可以当作参考,可他偏要在你背后说你放了多少多少个屁。你如果骂他啰唆,他反而说得更起劲。你越叫他闭嘴,他越要说。就算你说已经知道了,他还是要说你放了几个屁。而且还宣称那是处世的方针。

“没错。因为是画家,所以没必要把小说从头看到尾。不过,无论看哪一段都很有趣。和你说话也很有趣。我甚至巴不得在此停留期间天天跟你聊天。就算爱上你也行。那样会更有趣。不过纵然再怎么迷恋你也没必要与你结为夫妻。唯有在爱上了就必须结为夫妻时,才有必要把小说从头看到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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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男人和女人又是谁?”“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所以才有趣呀。之前的关系压根不重要。就像你和我,现在这样在一起的当下这一刻才有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