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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睛瞎了以后,会在他画画的那两个房间里一坐几个小时,一双失明的眼睛看着他的画作,也许,比他以往一辈子能看到的东西都多。阿塔告诉我,他从未抱怨过他自己的命运,他从未丧失勇气。一直到最后,他的情绪依然安详、未被扰乱但他让她保证,当她埋葬他时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亲自给他挖的墓穴……
仿佛看到一个瞎眼的麻风病人在夕阳中对着一面墙壁,墙壁上是一幅世人无缘见到的惊世骇俗的画作,一个“疯子”的最后时光就是在这样安详的画面中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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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给了我机遇。“我敢说那倒是真的。
“这就是运气。我想亚伯拉罕性格有些怪癖。可怜的家伙,他整个儿就毁了。他在亚历山大港的医疗机构做一些工作,挣上一点点钱—卫生干事或类似的事情。有人告诉我说他和一个又丑又老的希腊女人同居,生了六个小孩,都长着瘰疬块。事实是,我想,光有才智是不够的。重要的事是个性。亚伯拉罕缺的就是个性。
个性?我应该想到,考虑了半小时后就决定放弃事业还真的很需要个性,因为你从另一种生活方式中看到了更有意义的东西。而且要做到决不为这突然的一步感到后悔,则更需要个性。不过,我什么也没说,亚历克·卡迈克尔若有所思地继续说:“当然,如果我假装我为亚伯拉罕的所作所为感到惋惜,这会显得虚伪。毕竟,我因此收获良多,”他对着他抽的长科罗纳雪茄非常惬意地吐出了一口烟,“不过,如果不是涉及我自己,我应该对这种虚度年华感到遗憾。一个人把生活搞得这么乱七八糟,似乎是件堕落的事。”
“个性”本身就赋予一个“成功”标准,也可能“个性”决定了“成功”的高度和维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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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来打算到这儿就结束这本书了。我一开始的想法是要以讲述斯特里克兰在塔希提岛的最后几年以及他悲惨的死亡开始,然后追溯并叙述我所知道的他的人生伊始。我想要这样,不是出于固执,而是因为我希望让斯特里克兰带着他孤独的灵魂中那些我不了解的奇思妙想,那些点燃了他的想象的奇思妙想,向不为人知的岛屿启程。我喜欢他在四十七岁这个年龄开始进入一个崭新的世界的这一画面,这个时候,大多数男人已经安顿下来,舒舒服服地过着千篇一律的日子了。我看到他,在密史脱拉风吹过、泛起斑斑驳驳的泡沫的灰蒙蒙的海上,看着渐行渐远的法国海岸线;他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了;我认为他的行为有些勇敢,他的灵魂有些无畏。
对于敢于违背世俗观念,去冒险,去颠覆的人,人们通常会保持即尊重又厌恶的矛盾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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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为你失去了勇气。你身体的软弱感染了你的灵魂。我不清楚是什么样极度的渴望控制了你,于是你受此驱使,冒险孤独地探索着某个目标,你期望在此找到折磨你的精神上的最终的解脱。我把你视为某个也许不存在的圣地的永远的朝圣者。我不知道你的目标是什么高深莫测的涅槃。你自己知道吗?也许你探寻的是真理与自由,你有一段时间曾认为你也许可以在爱情中找到解脱。我认为你疲惫的灵魂在一个女人的怀抱里寻求慰藉,一旦你发现那儿根本没有慰藉,你就恨她。你对她毫无怜惜,因为你对自己就毫无怜惜。你由于恐惧而害死了她,因为你对你好不容易才逃脱的危险仍然胆战心惊。”
一语中的!艺术家失去探索的勇气如同失去了生命一样,在爱情中寻找勇气和慰寄,却往往空手而回,因为大多数女人只能给你一个空虚的身体,只有极少数女人能充实男人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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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比原来更加困惑。唯一我好像清楚的事也许甚至连这也是想象出来简约的是他在奋力地争取从某种束缚他的力量中解放出来。但是,这迷惑个力量是什么,解放的方向在哪里,这些都还不明确。我们每个人在这个世上都是独一无二的。他被关在一个铜墙铁壁的高塔里,只能通方法过一些手势与同伴交流,而这些手势并没有通常的意义,因此它们的含义含糊不定。我们很可怜地试图向他人传递我们心中的珍宝,可是一个他们没有能力接受,因此,我们的结局就是孤独,肩并着肩却不是团结一致,无法了解我们的同伴,也无法为他们所了解。我们就像是生活在一个国家的一些人,这些人对这个国家的语言知之甚少,想要表达各种各样美丽和深奥的东西,却受制于平庸乏味的会话手册。他们满脑子都是想法,却只能告诉你,园丁的姑姑的伞在屋子里。
所有艺术都存在的表达与理解的沟通问题,这里有创作者的因素也有观赏者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