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伊斯兰文明有过更密切的接触之后,特别是在西班牙(在那里,基督徒和穆斯林对伊比利亚半岛分而治之),拉丁欧洲人无疑敬畏和惊讶于自己的发现,其中包括由亚里士多德、盖伦和托勒密等古代伟人所写的海量的图书馆藏书,这些人的著作以前只有残篇或摘要为人所知。

一旦理解了世界观的这种差异,我们甚至可以说,贾比尔背后的渴望其实与我们非常相似。其基本目标是以数学方式对自然物进行分类和量化,从而使实践者能以精确的定量方式处理它们从这种角度和语境来看,该体系其实是一种先进的标准化努力,试图通过数学方式来理解他所认为的物质的内在性质。贾比尔试图把握、统一和处理隐藏在可见自然物背的规则和现象,这乃是今天几乎所有科学领域的一个基本特征。此外,对“贾比尔”方法连续不断的阐述可能缘于未能成功地从经验上运用较早的理论构想。

对贾比尔来说,他的字母表系统并非随意,而是包含着关于世界存在方式的永恒真理。首先考虑他为盖伦的四个度所给出的比例1:3:5:8。它是从何而来的?这四个数加起来等于17。对贾比尔来说,17是世界的基本数——或者可以说,这个数之于贾比尔就相当于光速或普朗克常数之于我们。这个数并不是他随意挑选的。从公元前6世纪建立的秘密团体毕达哥拉斯学派开始,这个数在整个古代地中海世界一再重现。在毕达哥拉斯学派看来,数学不仅是物质世界的关键,而且也是哲学、宗教和生活的关键。其核心格言“万物皆数”被证明具有极大的影响力,直到今天也依然如此。数构成了存在的基础,数本身就有意义,而不只是用来计数或测量某种东西。因此,毕达哥拉斯学派在数和数学关系中寻求意义,不仅是物理意义,而且还有形而上学意义。根据毕达哥拉斯学派的原则,17是7(表示神性)和10(表示完满)这两个重要的数之和。它也是第七个素数,音阶中相邻符关系的比率9:8的两个数之和,还(几乎)是高为12的等腰直角三角形的斜边长度。这个数甚至间接出现于福音书中。复活的基督告诉使徒们把网投入大海,此时他们捕到了153条鱼,而这正是17的“三角形数”,即前17个整数之和。(但愿古人已经知道北美的十七年蝉,它们每蛰伏17年就会大规模出现一次。)17也是希腊字母表中辅音的数目,在一些新柏拉图主义体系中,元音代表非物质的东西,辅音代表物质的东西。这一背景使我们看到贾比尔为何会把17看成所有物质的一个基本数。

倘若按照现代范畴进行划分,我们就完全无法理解前现代思想的丰富性和复杂性。佐西莫斯没有理由将他的哲学或神学信念纳入一些使其思想失去平衡的特殊范畴。今天有一种倾向认为,这种“混合”(只是从我们的角度来看它才是混合的)阻碍了理性清晰地处理实际事务,但这不仅是一种现代偏见,而且远非实情。和其他人一样,佐西莫斯思考、构想和解释其工作的方法必定会受到其构想整个世界的整体方式的影响。因此,说炼金术对佐西莫斯而言是一种宗教是不正确的,说他的炼金术是灵知主义的乃是一种夸张。但想象佐西莫斯在研究实际的炼金术过程时可以(或应当)“关闭”他的思维方式,“关闭”他在同时代的灵知主义、柏拉图主义等信念基础上建立的心理状态同样是错误的。即使现代科学家也做不到这一点,尽管其中一些人(也许是在一个名为“纯粹客观性”的恶魔的诡计之下)确信自己可以。

然而，该文本还描述了这位因为老师在传授其必要的技艺之前就撒手人寰的沮丧作者如何曾试图联系死者。这种努力只成功了一半。老师的鬼魂只是说，他无法自由地将信息从冥界传到阳界，“书在圣殿中”。稍后，圣殿中的一根柱子突然裂开，一个隐藏的壁龛显露出来，其中包含有对老师秘密知识的简洁表达：“自然喜好自然,自然胜过自然,自然掌控自然。”这个晦涩难解的叠句被用于《自然事物与秘密事物》的各个配方中。无论我们认为这个发现故事有什么意义，这些配方本身仍然是直接的和实用的，不带有什么(现代意义上)神秘的或超自然的痕迹。

此配方的成分很简单，一目了然，且容易获得，所以我们今天可以复制这个过程。将各种成分混合(顺便说一句，我发现尿比醋效果更好)，轻微煮沸约1小时，产生气味难闻的橙红色液体。虽然莱顿纸草没有说如何使用这种液体，但我们可以做出猜测。

炼金术现已成为科学史家研究的一个热门话题。已经尘封了数个世纪的书籍和手稿正在被重新解读，其内容被置于历史语境中，得到了更准确的理解。我们对炼金术的了解日新月异。然而，这些新的信息在很大程度上仍然不为大多数读者所知，因为它们以多种语言——往往是以英语以外的语言——发表于专业文献。结果是，关于炼金术的最流行的著作一再重复同样的错误观念，延续着几乎在80年前的学术文献中就已得到彻底纠正的种种错误。我认为有兴趣的读者理应读到更好的作品。

今天,大多数人都听说过哲人石( Philosophers Stone),这种物质能把铅变成炼金术士们极力寻求的黄金。的确,罗琳(J.K. Rowling)的畅销书《哈利·波特与哲人石》( Harry Potter and the Philosopher's Stone[又译《哈利·波特与魔法石》使整整一代人熟悉了哲人石和传说中的一位先驱中世纪的巴黎抄写员尼古拉·弗拉梅尔( Nicolas Flamel)。(遗憾的是,美国出版商们将这种物质的古老名称篡改为无意义的“魔法石”[ Sorcerer s Stone]。炼金术并不总能得到应有的尊重。)16世纪的瑞士炼金术士特奥弗拉斯特·冯·霍恩海姆( Theophrastus von Hohenheim),或通常所说的帕拉塞尔苏斯( Paracelsus),最近在日动漫作品《钢之炼金术师》( Fullmetal Alchemist)中作为“光霍恩海姆”而获得新生,这些作品以耸人听闻的方式大量利用了炼金术概念。利用炼金术与转化之间的关联,许多现代书籍的标题中都包含有“炼金术”,从而年复一年地维系着炼金术的现存在。

利奥对居住在摩洛哥菲斯(Fez)城的许多炼金术士作了直言不讳的描述。他们散发出硫的臭味,夜晩聚集在大清真寺就工序进行争论。其中一些人利用贾比尔的著作来寻找炼金药,另一些人则试图把贵金属掺杂。“但他们最主要的意图是铸造假币,因此你在菲斯看到的这些人大都没有手。”(利奥没有详细解释他们如何可能在没有手的情况下坚持炼金术。)

1220年左右,贾乌巴里写了《揭示秘密》( The Revelation of Secrets)一书,详细介绍了各种骗子和骗局。他讲述了假炼金术士欺骗粗心者所使用的种种手腕—把金藏在木炭里面、坩埚假底下方或者金属器具内部,使金在恰当时刻出现,仿佛是通过嬗变产生的一样。奇怪的是,直到18世纪,炼金术士们仍然被指控使用许多相同的伎俩。

根据毕达哥拉斯学派的原则,17是7(表示神性)和10(表示完满)这两个重数之和,它也是第七个素数,音阶中相邻音符关系的比率9：8的两个数之和,还(几乎)是高为12的等腰直角三角形的斜边长度这个数甚至间接出现于福音书中。复活的基督告诉使徒们把网投入大海,此时他们捕到了153条鱼,而这正是17的“三角形数”,即前17个整数之和。(但愿古人已经知道北美的十七年蝉,它们每蛰伏17年就会大规模出现一次。)17也是希腊字母表中辅音的数目,在一些新柏拉图主义体系中,元音代表非物质的东西,辅音代表物质的东西。这一背景使我们看到贾比尔为何会把17看成所有物质的一个基本数。

因此对贾比尔来说,每种金属都需要一种特定的炼金药,就像每位患者都需要特定的药物一样。每种炼金药都由数量精确的分离性一质所组成,当把这些性质添加给特定金属中业已存在的那些性质时,总和就达到了制金所需的完美比例。简单,逻辑,优雅!

这是真理,最为确凿,没有疑问。
上者来自下界,下者来自上界,此乃“一”之奇迹。
万物皆生于一。
其父为太阳,其母为月亮。
地腹中孕育,风腹中滋养,土将变成火。
以精细之物尽力哺养大地
从地升到天,统管上下。

更引人注目的是,到了10世纪的伊斯兰世界,赫尔墨斯已成为炼金术的创始人、土生土长的巴比伦人,而且写了十几部带有炼金术性质的著作,此后他的声誉和名望持续增长,在拉丁西方,他甚至曾被为西的同时代人甚至是理西的前身,是一个受启示的异教先知,预言了基督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