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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言默然而立。大哥挨过来,把手搁在我肩头上。就像一只莫名的怪兽在舔我一般。一种怪异的感觉传遍整个臂膀我觉得背后的黑夜仿佛凝固了。月光就像刚才的女人家里样,把榻榻米染成苍白色。那儿印着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影子大哥那宽大的影子把我的影子吞噬进去,而当它晃了一下然后碎裂时,刚刚熏在我身上的女人香味,忽然从胸口涌上来
我只靠纸牌知道桐花的样子,不过在这一刻,也不知怎么个缘故,我觉得这香味活像桐花的花香
这以后,每一次到花街的回程,大哥照例必把外套脱下披在我肩上。于是我便跑向女人家,抱抱等在那儿的那个女人回到家,便有大哥的手臂等着我
一个月间大概跑过有四趟吧,每一次都和第一次一样。在一团漆黑里,我被女人绑上右手,几乎不发一言地办完事,然后用那件外套把染上女人体香的身子小心翼翼地裹住,回到大哥那里。第二次的时候,女人说
-好白的身子,像是天生的一块江湖料子…
我像是一只传信鸽,拿这白白的身子当做信函,来回于大哥与女人之间
我模糊觉得,对女人来说,我是大哥的替身;而对于大哥我却又成了女人的代理,然而我连女人的名字都不知道,也就没法找出系住大哥与女人之间的线索
大家怕大哥,可能正是因为他这种能把自己都丢弃的脾气
咦!是一张纸牌.
在黑框里,像被黑暗罩住的,是盛放的桐花
我觉得那不是伞,而是阿际把我所不知道的话,交给了大哥
就像替他擦火柴、洗身子那样,大哥的意志成了我的手,戳破了老板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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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桩事从头到尾对我来说都是个谜。然而,最最使我费解的,却是……我为什么会去干那一票?我让自己的手染成腥红,却不知那血的意义
我是受了一个男子的请托,才把那人做了的。好像可以说那是一道命令,恰似战场上受长官的命令向前冲杀那样,我连问一声为什么都未被允许,便握起了刀据说,直到大正末年,组里还控制着整个法印河木材的一半,极一时之盛,不过我进入组里时,虽然年轻小伙子们依然用充满朝气的喊声在处理木材,可是时代的阴暗风潮已经像把垃圾吹成一堆般地使海边的繁荣景象渐次退色。
大哥随时能让他的寡默仿佛一把暗夜里的伞般张开把脸色遮住,因此没有人摸得清他的底细。这也正是大家不得不对他敬畏的原因
进组那年,整个夏天萱场都在伊豆养病。看到没有人的里屋里,棺木在夏日的烧灼下仿佛发出白色的火焰不禁让人想象它是在为过往岁月的荣华而拼命地嘶喊着
我不知大哥观感如何,若说我,我不得不承认实在没法喜欢这样的老板。老板把棺木视同家眷。传闻说有一次有个小厮打扫时碰伤了它,结果被砍去一根指头我总觉得老板是在靠那个全桐木的棺材来向手下们展现已经开始倾斜的权威。事实上,即使是老板在的时候,它也如取代了老板的宾座般,以堂堂威严镇压着组里的空气。
“我脱下衣服后,他从袖口里取出一大把细细的花,撒在我身上……后来,身上留下点点青痣样的痕迹,教人不晓得如何是好。”
也不等我回答,大哥就走向另一条路。月开始缺了,带着秋的澄清。我在泛白的夜路上踩着大哥的影子,默默地跟在后头。
看本文的感觉是很奇异的,不妨把这段感受分为几节,只因为我看到最后才想起来这是篇悬疑的小说。
刚开始看呢,一头雾水,就是些莫名的碎碎念:
“大哥真酷”
“咦怎么出来个妹子,肯定和大哥有一腿啊”
“卧槽怎么直接让主角上妹子呢”
“为什么要包毛巾,难道是恩客钱,大哥不举?”
这些疑惑反而证实了这是篇悬疑吧,笑,但我自己是真没意识到。
本文背景之复杂,小故事之多,可以说远超直接与悬疑相关的内容了,这也是有上述错乱的原因罢了。
第一节就此作罢,恨此app没有随笔功能,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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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如今,我还时时会想起那条花街的灯光。灯光摇曳处,仿佛正有一串藤花小灯般地摇曳着。
阿缝和代书先生都是为了使那串花凋谢,在暗夜里向赤间神社赶去的。
因为我想:如果人的性命是为了埋葬那串花,如果人与人之间是互相用背影来交谈着相错而过的,那么代书先生和阿缝两人想用无言的背影载往黄泉路的黑暗当中的真相,我也还是用背影来送他们去吧!
补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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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就是人的生命。我这个年轻小子,这么说是太肉麻了些,可是花,它的生命是背倹着凋谢的宿命的。这种生命的哀愁,是在长久的历史当中直支撐日本人过来的思想
只因背灸着凋谢的宿命,因而美便联系在哀愁上如果说,这就是花的思想,那么人的生命的哀愁与真正的美,不在死,而是在联系在死上面的生命本身。这么说,也未免伤感了些,然而每个人邕不都是在躯体的某一个小角落里,让一朵至死都不能令其凋谢的花绽开着,并藉此活着的吗?”
女郎们的叫声、三弦声、醉客的欢笑,全被猛吹的海风和波涛声压了下去。或许也可以说是一种回光返照吧,就在发生了那桩事件的大正末年,就像燃起了生命最后的火花般,那儿也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恢复了短暂的繁华景象。
在清冷而空茫茫的灯光下,夜夜泅涌着人欲之流。那样子,简直就像是为了埋葬被时代的黑暗污万染的生命中的某些事物而拼命祷告的守丧仗式。但是,那也不过是最后的一阵火焰而已。
-在看什么?”
阿缝没有马上回答,片刻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漾起微笑说:“生命
她的声音仿佛刚发出就消失不见般微弱
顺着她指的方向,我看到叶丛里躲着一串未谢的白藤花
-哇!好倔强的花,淋了那么久的雨,还是守住了生命。真了不起!
我感叹地说。阿缝还是微笑着,眼光定定地盯住那串花,似问非问地说:
-先生,死,是命,不死,也是命,对不对?”
我们匆匆忙忙地在棺木上凿了几个透水的洞,然后把它抛进海里。怒浪一下子就把它吞噬了,可是用粗绳子缚牢的棺盖好像不太牢靠,棺木里的花竟然一朵朵浮上来,在浪涛间散开。可也只是瞬间而已,很快就消失了
我觉得仿佛是代书先生的生命化成了那些花散去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岸边,在暮色四合中,两条光芒正向上空射去
连城三纪彦-一串白藤花
连城先生的初见作品,有一丝丝的惊艳。若是撇出悬疑破案单论,就绝对可以算得上不错的小说作品。小说整体很简单,背景几笔铺开,好似并非一般悬疑故事的讲解,而为大正时代风情画,以小人物为主体(据作者说都是他脑补的,笑),主要出场人物【杀人者,提供线索者,小说线索人物】就和街上见邻居似的串珠一样一一出现,不疾不徐,笔墨恬淡。你或许可以猜到作案者是谁,作者也无心再此多做掩饰,因为你根本无法从线索人物这端猜到他们的动机,甚至连凶手也猜不全,实在是惊艳至极,短短一篇小文,层次却很分明而又有所拓展,先赞叹一波。
故事内核确为悲剧,或许这就是霓虹的文化,非言人性,非言黑暗,非关血泪,却是一股无以言表的无奈与凄切,全都载于一串小小的白藤花,随生命流逝,悱恻于众观者的心头。有人戏言连城为“川端康成+东野圭吾”,本篇虽短,其悲剧内核,美好而无奈的生命与情感易逝,均可见一斑
下一篇桐棺可以说是更精彩了
补:又看了遍摘抄,发现自己漏掉了一个点,花之宿命与人之命运,印注定消亡而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