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书摘本创建于:2016-07-26
雅克•拉康
雅克•拉康是继弗洛伊德之后最具影响力和理论煽动力的精神分析学家,其理论不仅在今日的文化研究及艺术批评中被广泛运用,而且在哲学、心理学、宗教学、政治学、法学、传播学、教育 …… [ 展开全部 ]
- 作者:吴琼
- 出版社: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 定价:136.00元
- ISBN:9787300133010
-
在拉康看来,所谓无意识的超个体性,根本指的是无意识之于个体的他在性和多元决定的特征,无意识的真理/真相总是写在别处,相对于个体而言,无意识总是“另一个场景”(other scene)。并且,这种超个体性并不意味着无意识也是超历史的,相反,相对于个体而言,无意识整个地是历史的,无意识就是个体的历史,是个体的历史中被查禁的章:“无意识是我的历史中被空白所标记或者说被谎言所占据的一章:它是被查禁的一章。”
为什么无意识是个体的历史中被查禁的一章?首先要注意的是,拉康的所谓个体的“历史”并非个体或病人曾经的经验或童年记忆本身,而是个体或主体在语言和言语中,且通过语言和言语回溯性地建构出来的某种“现实”,是个体或主体借助言语对无意识经验的一种“读取”是其当下的经验在无意识结构中的一种“注册”,就是说,个体的历史是在“另一个场景”中构成的,是被写在“别处”的。进而,这一写在“别处”、在“另一个场景”中构成的历史是个体所不知的,是在个体的无意识中受到查禁的。 -
无意识是像语言一样被结构的,此乃拉康对无意识的基本界定。如上所言,提出这个界定的意图之一就是为了对抗形形色色的新弗洛伊德主义对精神分析学的无意识概念的庸俗化理解,比如它们的生物主义、心理主义和经验主义倾向。通过语言学和人类学维度的引入,拉康试图把精神分析学从心理学的桎梏中解救出来,因为在这个维度中,无意识不再是特殊的个体经验的层积,而成为了一种超个体的东西:“无意识是具体话语中超个体的部分,其在重建主体有意识的话语的连续性时并不受主体操控。”
不过,对于无意识的这种超个体性,我们不可在荣格的集体无意识的意义上来理解,后者乃是各种原型的集合,而所谓的原型,在荣格的理解中,既是超个体的,也是超历史的,并且它本质上是文化主义的和象征主义的。对于荣格的这种无意识概念,拉康同样持明确的反对态度,在他看来,荣格对无意识的理解实际是德国浪漫主义哲学所讲的生命的原始的神秘冲动在现代的一种回声,所以照样是对弗洛伊德的一种倒退。 -
无意识是被结构的。拉康说,个体的无意识并不是天生的,而是社会地和文化地写入个体内部的,在个体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在体把自己建构为主体之前,构成其无意识的结构就已经存在了。(……)他说:
在写入任何经验之前,在写入任何个体的推论之前,甚至在写入只与社会需要有关的集体经验之前,就已经有某个东西在组织这个领域,刻写这个领域最初的要旨。……在严格的人类关系被建立之前,某些关系就已经被决定了。它们乃是取自自然提供的支撑之物,这些支撑物以对立的主题排列。自然提供了——我必须使用这个词——能指,然后这些能指再以创造性的方式组织人类关系,为其提供结构并构建它们。 -
无意识是像语言一样被结构的”,拉康的这句谶语般的格言被人们视作是打开其迷宫一样的理论的一把钥匙,可对于这句格言的含义,人们未必都有深入的认识。在此我把这句格言分成两个部分来理解。
首先,无意识是语言的。一个基本的事实是,精神分析学不论理论上对无意识的研究还是实践上对主体的无意识症状的阅读都是从分析语言现象开始的,语言或言语是实施精神分析的唯一媒介。(……)
无意识是语言的,这不仅是因为我们只有在语言或语言的断裂中才能找到无意识的踪迹,更是因为无意识本身总是语言地呈现自身,不论是在梦中、在口误中还是在病人的各种症状中,我们都可以看到类似于语言的结构,就像弗洛伊德所说的,无意识在梦中常呈现为字谜一样的东西,有着类似于句子一样的结构。
但是,对于无意识的语言学特征,拉康的认识要更进一步,其与弗洛伊德的一个关键区别就在于他是在列维-斯特劳斯的意义上来把握无意识的这个特征,把无意识理解为一种超个体的结构性的存在。也就是说,拉康对于无意识的语言维度的认识有着人类学的背景——但又剔除了其中可能的文化主义和象征主义倾向——在这一背景中,支撑着人类社会的基本法则被认为具有语言一样的结构,而语言结构(或社会法则)之于语言中的个体而言总是不可控制的,甚至是个体不可认识的,语言结构作为“压抑时间的机器”本质上是一种超个体的无意识结构拉康在挪用这一人类学的理解时做了一个颠倒:“语言(结构)是无意识的”变成了“无意识(结构)是语言的”,无意识就相当于超个体的语言结构,因此,所谓无意识是语言的,其实是指无意识的结构是语言的,无意识有着语言一样的结构。 -
“无意识的地位是伦理的”,这是拉康对自身理论的一个最高表述其实,下面我们会看到,拉康关于无意识与主体的关系的真正观点是:在无意识所在的地方,“我”是被划杠的,我的无意识真理是有意识的“我”所不知的,无意识在“我”的面前是消隐不见的,精神分析学的任务就是要求分析师运用分析技术把这个消隐的、不为所知的无意识带到主体(受分析者)的面前,让主体直视自身欲望的真理或真相。在这个过程中,受分析者与分析师之间并非常规的医患关系,而是一种伦理关系,并且是一种与常规的道德规劝、与自我心理学的重建自我毫无关联的特殊的伦理关系,因为分析师自己也不握有关于生活要义的真理,他无法告诉受分析者什么是真正的幸福和如何达到幸福,他所能做的就是帮助受分析者去自己完成分析,让后者自己去承担自己的欲望。让主体穿越屏蔽了无意识之真实的幻象,去直面和担当无意识的晦暗,这是每一个主体的伦理责任,也是身为分析师的“我”的伦理责任。在这个意义上说,“在它所在的地方,我必在那里生成”这句话也是拉康指示给分析师的一个伦理律令,因为“这是我的责任”。
总之,拉康对弗洛伊德的“遗嘱”的这一番语义运作无非想要告诉我们:要找寻或揭示主体的真理与真相,就必须进入到无意识中;所谓回到弗洛伊德”,一定意义上说就是要回到弗洛伊德所描述的无意识的场景中,在那里定位主体的命运,在那里重新界定弗洛伊德的发现的伟大意义,在那里破解精神分析学的技术症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