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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书摘本创建于:2022-05-07

可能性的艺术:比较政治学30讲

「内容简介」一个和平“爆发”的年代?历史“终结论”的终结?国家能力从何而来?文明的冲突是一个过时的预言?……面对林林总总的政治问题,作者带领我们以一种比较的视角,在民主 …… [ 展开全部 ]
  • 作者:刘瑜
  •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 定价:82.00元
  • ISBN:9787559848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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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06-06 摘录
    总结一下,不平等问题非常复杂,它有A面,也有B面。《小丑》中的悲惨世界叙事、受害者叙事、阶级战争叙事,虽然逻辑很平滑,但套到现实中,却有很多“不合身”之处。可能有人会说,把问题说得严重点有何不可?这有助于社会形成改革共识,不是好事吗?其实,这就又回到我们在前面讲到过的,不成比例的悲观主义或许满足知识分子改造世界的激情,却可能带来错误的解题思路。
    如果更重要的问题是贫困而不仅仅是贫富差距本身,那么解题思路就应该注重激励投资和就业,也就是创造财富,而不仅仅是再分配财富。如果问题相当程度上是家庭结构而不仅仅是再分配不足,那么部分答案就在于鼓励一种稳定、负责的婚姻观,而不完全是更大更多的政府。如果技术进步驱动着不平等的上升,那么,为了保护技术创新,“改造世界”更多的应该是政策微调,而不是将特定的经济模式连根拔起。如果富人其实已经并且正在接受相当程度的财富再分配,而不仅仅是贪得无厌的既得利益集团,那么,更合理的做法是继续协商改良,而不是发动基于“敌我话语”的阶级斗争。
    说到底,不平等问题之所以棘手,是因为平等并非我们所追求的唯一目标,它只是我们所珍视的各种价值之一。如果平等是唯一目标,那事情就好办了。大家知道最能“让所有人站到同一条起跑线上”的机制是什么吗?是战争。中国历史上,每次改朝换代都血雨腥风,一打完仗,大家都平等了,“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但这是平等的贫穷,而我们真正想要的,不是“向下的平等”,而是“向上的平等”,不是把上面的人拉下来,而是把下面的人拉上去。而在“向上的平等”中,平等就必须和其他价值并存:自由、秩序、创新、责任感,等等。
    这种平衡才是最艰难的。我们希望那些年轻的保安、快递、保洁中被埋没的科学家、艺术家、企业家能够有机会实现自我,但我们也害怕过于均等的社会让潜在的科学家、艺术家、企业家失去奋斗的激励机制。我们不想看到饥饿和无家可归,因为在财富剧增的今天,这是不必要的残忍,但我们也担心,过度再分配成为委内瑞拉式的杀鸡取卵。我们恐惧贫富悬殊引发的政治动荡,但是我们也恐惧劫富济贫自身引发的政治动荡。诸善之争是人类最大的困境,所有的答案都只是特定情境下的“权宜之计”。
    诸善之间能否实现平衡?当然可能。比如,北欧国家既高度发达,又相当平等,说明鱼和熊掌可能兼得。但是,我们必须承认,北欧模式有无数的社会、历史、文化甚至地缘条件,也可能带来某些经济社会成本,而许多其他国家的类似追求却一再失败。从王莽改制到法国大革命、从苏联极左的扭曲到柬埔寨的噩梦,从南欧债务危机到拉美的“粉红革命”,历史一再展示,追求平等这件事,我们或许有一种方式把它做对,却有1000种方式把它做错。如果我们相信历史是值得敬畏的,而文明常常是一座脆弱的纸牌屋,那我们就不得不怀着谦卑和审慎,去寻找隐藏在荆棘深处的第1001条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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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06-06 摘录自第 194 页
    其实,抛开数字,观察实际的富豪,就会发现,“阶级斗争”论存在漏洞。盖茨把几千亿美元捐出来做慈善,是为了什么阶级利益?要知道,盖茨基金会的年度预算和世界卫生组织旗鼓相当。巴菲特则主动抱怨他的税率太低,强烈要求政府给自己加税,又是为了什么既得利益?很有意思的一点是,大家都知道,特朗普主张给富人减税,而拜登主张给富人加税,如果华尔街人士坚决捍卫自己的“阶级利益”,那么他们应该一边倒地支持特朗普对不对?但事实是,到2020年大选前,金融界给拜登的捐款比给特朗普的捐款多出了5倍。[5]所以,和我们前面谈到韩国时的情况类似,观念的力量有时候会战胜利益的考虑。
    因此,阶级战争叙事并不坚固,美国的穷人没有那么仇恨富人,富人也没有那么压制穷人。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阶级斗争”的话语不断传播、扩散,它却可能构成“自我实现的预期”。什么意思呢?就是“阶级斗争”话语本身就是一种政治动员机制,当这种话语传播得足够广、足够深、激起足够的愤怒,它可以使得不平等状况从一座“死火山”变成一座“活火山”。现实很重要,但是比现实更重要的,往往是我们如何诠释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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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06-06 摘录自第 189 页
    历史如果真的带来什么教训,这个教训并非仅仅是“要有与邪恶作斗争的勇气”,而且是“要有与狂热作斗争的自我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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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06-06 摘录自第 180 页
    所以,委内瑞拉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虽然起点在查韦斯,但是,是因为查韦斯的个人贪腐吗?并非如此。查韦斯生活简朴,工作勤奋,直到去世,仍然是两袖清风。他热爱底层人民,底层人民也热爱他。如果你生活在当年的委内瑞拉,打开电视,会发现他一会儿出现在工厂,一会儿出现在农田,和底层人民打成一片,甚至和他们一起唱歌跳舞。当他说“看见饥饿的儿童,我会痛哭”时,没有理由怀疑他的真诚。
    可以说,委内瑞拉走到今天,不是源自“坏人”的贪婪腐败,而恰恰是源自“好人”的道德激情。当正义感变得不容置疑,当平等成为唯一的宗教,恶的大门也可以被善的手指敲开。历史上,无数通往悲剧的道路由斩钉截铁的道德激情所铺陈,恶只是意外的结果,而不是最初的动因。遗憾的是,恶一旦被启动,会形成越来越深的旋涡,因为恶往往需要更大的恶去掩盖。所以,我们发现,委内瑞拉人似乎生活在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中,至今还在下沉。
    ……
    这让我想起那一著名的希腊神话。在这个神话里,海妖塞壬的歌声实在太动听、太美好了,所有路过的船员都会被魅惑,在歌声中触礁沉没。于是,奥德修斯在路过那片海域时,让人把自己给死死绑住,无法偏航,这才得以安全通过。某种意义上,委内瑞拉的故事就是一个当代的希腊悲剧。塞壬的歌声实在太美好了,人类一再被其魅惑,为其触礁,而海底的每一艘沉船,都是对人类理性之傲慢挥之不去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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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06-06 摘录自第 173 页
    遗憾的是,近年智利明显有经济民粹主义重新抬头之势。2010年以来,智利开始出现各种要求免费这个、免费那个的抗议。2019年底的超大规模抗议,则是这种情绪的一次总爆发。这次大游行,大家可能有所耳闻。2019年10月,基于其财政平衡原则,政府宣布公车车票涨价30比索,也就是不到4美分,这个貌似无关痛痒的决定,却意外地触发了一场持续数月的全国性抗议,在有些地方甚至演变为大规模暴力骚乱。抗议的目标从车票逐渐扩散到物价、养老金、贫富悬殊、医保、最低工资等。总之,对30比索的抗议,最后演变为对所谓“新自由主义模式”的集体声讨。据报道,抗议浪潮中最流行的口号之一就是:不是因为30比索,而是因为30年。
    显然,智利的经济模式并不完美。它还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智利的贫富悬殊依然严重,它的私有化养老金体系捉襟见肘,它的经济结构仍然过于单一……这些都需要改革。但是,点滴改良的必要性是一码事,推翻整个经济模式则是另一码事。当一些人认定智利的问题症结是“30年的新自由主义”,不要忘记,正是这种令其唾弃的“新自由主义”,让智利成长为整个拉美地区的经济佼佼者。我们不能假定,当我们把一棵树推倒,它的果实还会继续生长。
    面对抗议巨浪,为缓解局势,智利政府不但很快宣布停止车票涨价,同时还承诺对富人加征税收、提高养老金、提高最低工资、降低药价、扩大公共医疗系统、增加水电补贴、降低公务人员工资等。这些改革,有些或许有必要,有些则仅仅是对政治压力的妥协。无论是智利还是其他国家,恐怕都不能忘记一个历史教训:在现实世界中,选择往往不是在“更好”和“最好”之间,而是在“更糟”和“不那么糟糕”之间。环顾委内瑞拉、巴西、阿根廷的经济发展轨迹,我怀疑,如果自由经济模式在智利被连根拔起,在废墟中生长出来的,未必是光明的未来,而更可能是人们早已熟悉的过去。只不过,由于人类惊人的健忘,陈旧的过去看上去常常像是崭新的未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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