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书摘本创建于:2016-02-02
看见
《看见》是知名记者和主持人柴静讲述央视十年历程的自传性作品,既是柴静个人的成长告白书,某种程度上亦可视作中国社会十年变迁的备忘录。十年前她被选择成为国家电视台新闻主播, …… [ 展开全部 ]
- 作者:柴静
- 出版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 定价:39.80元
- ISBN:9787549529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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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国家由一个个具体的人构成,它由这些人创造并且决定,只有一个国家能够拥有那些寻求真理的人,能够独立思考的人,能够记录真实的人,能够不计利害为这片土地付出的人,能够捍卫自己宪法权利的人,能够知道世界并不完美、但仍然不言乏力不言放弃的人,”我回身指了指背景板上这几个字,“只有一个国家拥有这样的头脑和灵魂,我们才能说我们为祖国骄傲。只有一个国家能够珍重这样的头脑和灵魂,我们才能说,我们有信心让明天更好。”
长空正滚滚过云,左边不远处是湖,风从湖上来,带着暗绿色的潮气,摇得树如痴如醉。更远处可见青山,两叠,浅蓝青蓝,好看得像个重影,当下此刻,避人默坐,以处忧患。
湖在脚下,乳白色清凉的雾里全是青草的味儿。没有人,听很久,茂密的草丛深处才听到水声。水无所起止,只知流淌,但总得流淌。山高月小,它要滴落,乱石穿空,它要拍岸,遇上高山峡谷,自成江河湖海。此刻这水正在平原之上,促急的劲儿全消,自顾自地缓下来,一个温柔的转弯推动另一个温柔的转弯,无穷无尽,连石头都被打磨得全是圆润结实,就这么不知所终,顺流而去。
与其诅咒黑暗,不如点亮灯火
我们都不完美,但我愿意为你作出,不可能的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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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叼着橡皮头,看着白纸发呆。
束缚全无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头脑空空。
梵高对他弟弟说过:“没有什么是不朽的,包括艺术本身。唯一不朽的,是艺术所传递出来的对人和世界的理解。”
“你说得对,但不见得是唯一的道路。”
而我说道理时,往往却是“应该”如何,觉得自己掌握了真理,内心倨傲,只有判断,没有对别人的感受。
因为你对我的温柔,所以我懂得对别人好
陈虻说“宽容的基础是理解”,我慢慢体会到,理解的基础是感受。人能感受别人的时候,心就变软了,软不是脆弱,是韧性。柏大夫说的,“强大了才能变软”。
主持人这种职业多多少少让人沾染虚骄之气,拿了话筒就觉得有了话语权,得到反响很容易,就把外界的投射当成真正的自我,脑子里只有一点报纸杂志里看来的东西,腹中空空,徒有脾气,急于褒贬,回头看不免好笑。
他希望什么都不要影响到生命的丰美。
他说,哟我的意见还真挺重要。
“那是。”我说,“你说什么我总是先假设你是对的。”
先假设对方是正确的,这对于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非常重要。有些人总会在心里早早地否定他人的所有观点,认为自己才是对的,这样的沟通没有效果与价值。
“你必须退让的时候,就必须退让。但在你必须选择机会前进的时候,必须前进。这是一种火候的拿捏,需要对自己的终极目标非常清醒,非常冷静,对支撑这种目标的理念非常清醒,非常冷静。你非常清楚地知道你的靶子在哪儿,退到一环,甚至脱靶都没有关系。环境需要你脱靶的时候,你可以脱靶,这就是运作的策略,但你不能失去自己的目标。那是堕落。”——陈虻
在这种来不及思考的匆忙里,才知道谁会浮现在自己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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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夯实的报道为基础,评论只是沙中筑塔。没有全面认识和深入了解问题,就高谈阔论,无异于纸上谈兵。就像街头巷尾的长舌妇,没有事实证据就东家长李家短的直抒胸臆。你以为是慷慨激昂见地深刻,在真正有研究的人看来或许只是一个门外汉的夸夸其谈,甚至是小丑的手舞足蹈。 所以要谨言。慎行。勤学。笃思。 多埋头苦学。少做无用之谈,那只能表现你的愚蠢。 多理性探索思考。少感性推测想象,那只能增加你的愚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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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德让他的弟子去参加一个贵族的聚会。年轻的弟子说“我不愿意去,我不喜欢他们”,歌德批评他:“你要成为一个写作者,就要跟各种各样的人保持接触,这样才可以去研究和了解他们的一切特点,而且不要向他们寻求同情与共鸣,这样才可以和任何人打交道……你必须投入广大的世界里,不管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它。
无论如何自制,人的情绪是根除不了的,有时松,有时紧,永远永远。《金刚经》里,有一句注解“念起即觉,觉已不随”,人是不能清空自己的情绪判断的,但要有个戒备,念头起来要能觉察,觉察之后你就不会跟随它。
诺贝尔和平奖得主德国医生施韦泽的故事,他在非洲丛林为黑人服务五十余年。在书里他写道:
“无论如何,你看到的总是你自己。死在路上的甲虫,它是像你一样为了生存而奋斗的生命,像你一样喜欢太阳,像你一样懂得害怕和痛苦,现在,它却成了腐烂的肌体,就像你今后也会如此。”
斯宾诺莎在《伦理学》里说:“嘲笑、轻蔑、愤怒、报复……这些情绪,都与恨有关或者含有因恨而起的成分,不能成为善。”
斯宾诺莎还说过一句:“希望和失望也绝不能是善。因为恐惧是一种痛苦,希望不能脱离恐惧而存在,所以希望和失望都表示知识的缺乏,和心灵的软弱无力。”
当曲折奔突的河流遇到沉沉壅蔽,改道是历史的寻常
康德对启蒙的定义不是谁去教化谁,而是“人摆脱自身造就的蒙昧”。
后来我做节目,常想起这句“你理解吗”,才明白他的用意——宽容不是道德,而是认识。唯有深刻地认识事物,才能对人和世界的复杂性有了解和体谅,才有不轻易责难和赞美的思维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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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岩松有天安慰我:“人们声称的最美好的岁月其实都是最痛苦的,只是事后回忆起来的时候才那么幸福。”
钱老师说:“这么做对么?不,先别回答,你要像苏联作家说的那样,‘在清水里呛呛,血水里泡泡,咸水里滚滚’,十年之后咱们再来讨论。”
想要去评价别人,没有经历过,就没有资格说话。经历的多了,见得多了,对别人的所作所为就会有了理解
生和死,苦难和苍老,都蕴涵在每一个人的体内,总有一天我们会与之遭逢。
我们终将浑然难分,像水溶于水中。
万物流变,千百万年,谁都是一小粒,嵌在世界的秩序当中,采访是什么?采访是生命间的往来,认识自己越深,认识他人越深,反之亦然。
一九四六年,胡适在北大的演讲中说:“你们要争独立,不要争自由。”
我初看不明白。
他解释:“你们说要争自由,自由是针对外面束缚而言的,独立是你们自己的事,给你自由而不独立,仍是奴隶。独立要不盲从,不受欺骗,不依赖门户,不依赖别人,这就是独立的精神。”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劳永逸的答案,也没有完美的世界图式。认为一个人、一个概念、一次诉讼就可以彻底解决现实问题,如果不是无知,就是智力上的懒惰。但这个不完美的世界上,还是有一个共有的规则存在。
“公民和普通百姓的概念区别是什么?”
“能独立地表达自己的观点,却不傲慢,对政治表示服从,却不卑躬屈膝。能积极地参与国家的政策,看到弱者知道同情,看到邪恶知道愤怒,我认为他才算是一个真正的公民。”
曾国藩说得对,世间事一半是“有所激有所逼”而成的。
我问一个哈佛的老教授,社会上这么多问题,改起来有很多惰性,怎么改?他说,让问题浮出水面,让它“不得不”改变。
不要因为一样东西死去就神话它。